說什麼東方拉斯維加斯,從此,想起澳門,世人除了想起那用籌碼堆出來的假金碧輝煌,還會想起天鴿吹出來的真敗絮其中,相映無趣。原來所謂浮華瑰麗,都是A貨,祇有「浮」是真的。承托起浮華璀璨霓虹金迷的配套,建造出一個高級賭城的偉大工程,竟是爛茶渣一樣低級。
災後的滿目瘡痍,不告訴你一個颱風如何殘忍,告訴你一個政府如何無良無能。說好的電力、排水、預警、建設、監管、救援,一律是「賭白頭片」一樣空心無憑。
建設一個城市,要幾多文明深度?錢買得到再多硬件興建更多的賭場,招徠再多賭仔和更多白花花的金錢,買不到吏治清明和規劃英明。再多的派錢,掩不住腳底下的腐敗惡臭。或許,人你可以威逼利誘維穩得住,但大自然無從封殺河蟹,大自然要你露底,虛弱的特區政府一鋪清袋。
要知道這個政府不窮,庫房水浸而仍能建設出一個打風即四處水浸屋漏、基建三流潰不成軍的城市,要多不堪的一籃子庸才腐敗方有本事。
你說「政治不關你事」?民生就是政治。
一陣風成照妖絕鏡,是天災還是人禍一目了然,一小時船程之隔,香港澳門似相距了百年文明。 張愛玲認為香港很物質本色,很難想像沒有了物品,香港還剩下什麼?原來,殖民管治還留下了不少文明,靠得住的城市規劃和氣象監測,不是回歸廿年可建成的。
那幢玻璃窗十室九穿的「豪宅」不可怕,可怖是背後偷工減料的喪心病狂。一個五星級的家,每處工程偷減兩分即金腰帶,每一次天災風難平民即冇屍骸,中飽了幾多個肥騰騰的私囊如今仍逍遙法外,澳門還有幾多這些計時炸彈爛茶渣「豪宅」?驗樓收貨的標準有那麼低嗎?
滿街垃圾如山,是大自然一次過回敬給人類的本利歸還。可能再受不了這個城市的烏煙瘴氣,藏的污,納的垢,一次過都沖出來見光。出得嚟行,預咗要還,世上最大的一個債主叫大自然。你起發電廠扮演太陽輸送光明能源,起水道排污供水代替河流,請你醒醒定定交足貨而非越大工程越多人一起雞鳴狗盜。
末日未至,文明崩裂,滿街敗象,叫我想起日本福島。別誤會,災後六年,沒有了人類的福島仿如重生了。前不久日本《朝日新聞》才派員再走進福島核災地區,六年後的今天拍攝了最新的當地情況:沒有人跡,卻綠意盎然。與澳門的破落殘象剛好相反。
現場沒有大家所想像的可怕,不是像鬼片鬼鎮鬼影陰森,觸目荒寒,「廢墟」不過是人類心中的鬼。是有一間間丟棄了的空屋,一輛輛遭棄置的房車,但大災過後的棄城,裂縫中早填滿了新生命,人類遺下的物品上已爬滿了蒼翠,長得高高的植物自由自在,懶理無人的車輛圍着它其樂自得。
災區有大量人類居住過的痕跡,卻沒什麼大屠殺悲劇的烙印。記者鏡頭下的一切,藍天晴空綠野,體現了美國作家Alan Weisman的名作《The World Without Us》所言:「沒有了人類的大自然,像在自我療癒般,慢慢地用綠色植物蓋過這些人造建築。」沒有了人類,地球還是會好好的,反而人類自作文明,卻因野心、腐敗、粗疏,隨時以為建設世界卻弄到人和大自然同告甩皮甩骨。
Weisman設想了當地球上再沒有人類會怎樣?其實係冇事的。他筆下的正由福島活生生驗明了,疏散了居民的現場,「人類消失後的世界,大自然接管一切,立即清空了我們的房子,而我們終究只是個過客。」
輕易,大自然便可接管人類遺下的一切,或許應該說,地球,從來是大自然借給我們玩的,隨時可以收回。看福島,你便可知微不足道的人類在世上多麼沒有角色和重要性,什麼萬物之靈純粹自high,如果天有眼,真的頂不住很多豬一樣的人類惡行。
世界,是人類整核突的,上帝一早應該先問我們收取高昂按金,才讓人類降世。然而無論人類犯下了多大的錯誤,大地傷心過,憤怒過,反面過,最後還是包容了一切。祇是大自然並不需要人類。從來。
張鈁的《千唐志齋》有一對聯:「誰非過客,花是主人」。我們當好自為之,祝澳門早日康復。
《朝日新聞》六年後的福島──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JAvv_OeX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