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三,薄暮,余偕內子、意志兄、香港林三人,閒步西營盤。過第二街,偶睹一店,門面漆紅,色淡,有滄桑感,上書「乒乓城」,其下題字兩行:「專業教授乒乓球 零售乒乓球用品」。西環地膽意志兄指之,笑曰:「你哋知唔知呢間咩嚟?」乒乓城,當然打乒乓波啦。意志兄耍手擰頭曰:「錯喇,呢間表面上係乒乓球室,實際上係bar。舊年日本女性雜誌《anan》有個香港旅遊專題,搵佐佐木希嚟介紹呢間嘢,大家有冇興趣落去飲返杯?」其時日落崦嵫,晦明相交,正宜淺斟低唱,醉醒參半,乃啟門而入,只見樓梯盡頭,暗藏洞天,又有廚房香味,遠來撲鼻。呢度不單樓底高,兼且格局奇:唐樓水泥牆,飾以現代西洋畫,吧枱上方中央,則掛「鍛鍊身體」四字霓虹燈,失驚無神之餘,又不失天衣無縫,奇bar也!此處飲品,主打顫湯力,即Gin & Tonic,我於是點了帶西柚香的London Dry,香港林叫Xoriguer Gin,而內子則飲啤酒。意志兄恐不勝酒力,但以果汁消渴而已,他雖不飲酒,亦可叫做酒友,何則?蓋飲酒之樂,既不在飲,復不在酒,而在人,恰如程普與周公瑾交,自言如飲醇醪,不覺自醉,意志兄出語自妙,談興亦高,固宜為糟丘之良伴也。記得他說:「呢間bar最得意嘅地方,在於佢好似乜都係,但又乜都唔係。西班牙老闆保留咗舊香港情懷,又混合現代西方格調,賣酒又賣西班牙菜,都唔知算餐廳定酒吧。你睇個杯墊,中文名寫『乒乓冰室』,外文就叫Ping Pong 129 Gintonería,而事實上佢唔係冰室,又唔單止係Gintonería,更加唔係打乒乓波,呢種咁嘅風格,令我諗起以前嘅三及第文體。」我實在不能同意更多。這兒的舊香港氣息,非真正舊香港,而是洋人眼中exotic的香港,然而這個由鬼佬詮釋的後現代香港,不正是近百年的真香港嗎?於此九唔搭八之bar,晤三唔識七之友,恣唔三唔四之談,唯以此不倫不類之文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