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部明治八年(1876)的煎茶道茶會圖錄,名為《圓山勝會圖志》。討論其中書畫藏品之餘,對每一席上陳設的花果產生了巨大興趣,只因其舉辦時節在秋末冬初,正是風物清美之際,家家都有好設計。篇幅所限,僅能略舉一二,以見東鄰們蘊藉風流。
第一席用提梁竹籃裝了來禽、錦荔枝與小柿實。一片金紅,悅目可想。水晶匜中一叢寒蘭與它呼應,看到後來,發現大家都很愛用寒蘭,只是花器各自有別──第二席上,它又在一座「交趾窯白磁盆」裏,與銅尊中的松枝葵花斜斜相望。
規模稍大些的茶席會有前席與茶室兩片空間。石田廬與長椿堂共主一席,前席用呂宋窯壺插菊花與荊棘,藤籠中放幾顆紅白圓瓜、紅蕪菁與寒桃。又有木盆,裝着大橘、佛手柑與蘆筍。茶室也用一壺,卻是水晶所製,中有蘭花數莖。各家陳設多很平均,少有貪多愛好的,村田氏可稱例外,他們的前席簡直是一片小森林。因為有圖,看起來格外真切:黃玉荷葉式筆洗中一箭寒蘭,白磁長方盆栽着黃楊木與細竹盆景,交趾青磁長方盆裏枸杞掛果,南京磁茶色小盂上,石菖蒲盈盈露根。最後還有一個交趾窯缽,女蘿纏着枯木盤繞其間。
從普通人的生活經驗出發,總覺得陳設宜少,配色宜簡,方能免於收拾的辛苦。依順時節,留心風物,又使尋常日子不至於了無滋味。在儀式感強烈的茶會中,偶遇幾席簡淨樸素,就格外能感到設計者的用心。譬如彝雙堂,花瓶中只有梅花與冬菊;嘯風堂,用了枯木、野菊、蓼穗與芑花,都像這季節的標誌。
花器不必都名貴,古為今用,合宜就好。至於插花配色,似乎隱約都有原則。或用清楚鮮明的單色,或在同一色系內求和諧,或深淺呼應着漸變過渡。偶爾也有雍容大氣的撞色,又譬如白磁冰裂紋方壺裏插臘梅與水仙,旁邊放一顆大橘子,閉目想想,這樣的陳設,可真像晚清時文人們常畫的《歲朝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