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者不識蔡榮基,但他的出品,你總會見過:月初維港「慶回歸」巨型花棚船隊陣、豎立中環摩天輪旁的大紅花牌,還未計他衝出香港,在美法兩地的超巨竹棚花牌。承父業不守狂攻,這個港產花牌王,入行25年,才男人40。「最初接手撞過好多板」。由手寫毛筆字被批字醜,到刁鑽到訂造成本貴一半的彩色膠索帶為「襯色」,引同行跟風。玩轉海陸的非常太子爺,豪不錫身,打趣謂若有所謂致勝之道,肯定是夠癲兼極端好勝。
記者 呂麗嬋
走進位於元朗工廈的工作室,濃烈天拿水味即時湧出,沒一陣記者已頭昏腦脹。「花牌製作工序好多,除咗手藝同經驗,仲要裝組件,呢度主要摺花同上色,伙記都係女仔,有冷氣,一陣落工場,又熱又多蚊,仲辛苦。不過做呢行,慣咗日曬雨淋,麻木晒」。盛夏高溫,戶外工作曬到變人乾;訪問前一日8號風球,又得冒雨拆花牌落湯雞,以防跌下傷及途人。基哥說試過寒流凍傷手,但數最險,要算是上年在江西地盤上棚安裝大花牌時遇意外,差點客死異鄉。
「腳踏嗰條鐵枝突然斷咗,好似成龍拍戲,連環係咁跌,有條枝鐵枝插咗入胸口,好彩雙手撐一撐,唔係肯定無命」。一身是血,同場伙記嚇到面青,這個拼命三郎,被即時送進院,洗傷口包扎好即堅持返回地盤開工。「遲係大忌,人哋趕住開幕,仲郁得即係無大礙,最慘反而係之後飛法國,唯有帶消毒紗布上機洗傷口」。事隔一年,他翻開上衣給記者看,長逾兩吋的疤痕仍清晰可見,十分嚇人,倒是他說來雲淡清風,一面輕鬆。
染了一頭金髮、身型健碩的蔡榮基,生於圍村大家庭,9兄弟姐妹之中排行最細,爸爸蔡廠,60年代以建大戲棚起家。這個自小已被迫幫工的大男生,由寫大字、摺花、製作組件及上棚等無一不曉,但他直言童年對花牌的回憶,只有厭惡。「基本上一放學放假,就要喺屋企幫手拮花」。性格好動又無耐性,最怕填色寫字。「寫寫吓會瞓咗,一係太悶頂唔順就走咗去」。反而上棚他最耍家,還只是小學雞已「高空工作」,攀爬上4、5米高枱之上,掛上人生第一個花牌。
「嗰時係小六,咁啱個伙記唔得閒,老豆叫我試吓掛,膽粗粗就爬上去,要縛實固定,人哋唔使半個鐘,我搞咗個幾鐘,好彩都叫成功,但因為太緊張,落到嚟手都震埋」。初中已是屋企半個伙記,全日制四點放學,即跑去做幫工賺零用錢,手腳快,兩小時掛3、4 個花牌。「錢好緊要,有啲甜頭,又真係樂意做好多」。他就是坦白。不愛讀書,中三輟學,順理成章全職幫爸爸手。
「諗住都係一門手藝,可以搵到啖食就OK」。胸無大志,直至爸爸退休,他正式接手才真正上心。「最記得接手無耐,遇正寫毛筆字嘅師父扭計,硬住頭皮自己寫,但啲字好醜,俾人鬧到狗血淋頭」。差點被退回的恥辱,他記在心,好勝苦練。「初接手撞過好多板,但你唔跌過,永遠唔會成長」。開始對自己有更多要求,引入銻花和珠片布,又以擋風力更強的banner布代易爛的紙,保留傳統基礎,引入新物料,有彈有讚,市場受落,為他打下強心針。
「好多人開始跟,就係指標」。但真正轉捩點,是接了西九大戲棚的大型工程,認識了一班藝術家,引薦他到美國,搭建當地民俗節最大型的竹棚建築物。「從無諗過可以去外國做嘢,好似發緊夢」。濶40.2米、高10.2米的大竹棚,由二千多支竹枝和數十個牌匾組成,一行5人飛抵美國華盛頓。「壓力好大,連啲竹都要運過去,未去之前,又要計好晒啲風速,以致當地平均降雨量及濕度等,不斷視像會議」。預備充足,但臨門還是遇上滑鐵爐。
「當地工程師係個外國人,未見過咁大型嘅竹棚,覺得得幾枝竹,結構唔安全,話唔俾起」。不甘心,建好雛形,努力爭取,最終通過安全測試。「見到嗰工程師由質疑到舉起手指公,滿足感大到難以形容」。事實上,竹枝等原材料,原本不可入口美國,兩地主辦單位協助報關方獲放行;就是申請美國簽證,亦一波三折。「正值反恐,美國簽證好嚴,我同幾個伙記填入境目的係經商,但我哋5個人英文字都識多幾隻」。最後又得透過製作公司擔保方獲批。
只是千難萬難,衝出香港聲名大噪,國際雜誌報道,不少人慕名叩門,訂單五花八門:劉德華生日會、國際知名的名媛珠寶設計師銀婚晚宴,地道大紅花牌,成為潮物受追捧,不再限於盂蘭節及天后誕等節慶廟會。上年,他又獲邀到法國波爾多搭建花牌建築,機會紛至。「賺錢固然緊要,始終要俾租出糧,但當你發現自己做嘅嘢原來好多人欣賞,嗰種滿足感,係有錢都買唔到」。遇難愈強的非常太子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