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車,恐怖過《屍殺列車》,當有一種暴力叫一地兩檢。
David Tang在他的面書已寫得很清楚,西九高鐵這個局,一地兩檢這個伏,早在day one已經擺咗中咗,當年立法會通過腿已張開,交已成,火成炊,今後不設防。如果以前有一個說法叫「搬龍門」,今時今日已經不設龍門,無限屈機的極點,是直情收起龍門,佢點攻都得,你卻任射都係射空氣,無法入波,妄想士哥。
離開數周,單是這四、五星期的好戲連場,R告訴我說他真的吃不消、很沮喪:「你走咁耐,香港成個月發癲咁亂落雨,由劉曉波開始,又DQ、又壹仔賣畀wrong hole,又一地兩檢,實在頂唔順,我都要行開吓!」遠走高飛,一陣咁多。
沒有人想扮感性,但有一種傷感忽然無以名狀的心上湧,肋骨還有少少痛。又不是世界末日,馬的確照跑,舞除了洗米華已很少人跳,竟無語凝噎。忽然想起一段人類歷史,叫「十年浩劫」,那時候,「批鬥、抄家、告密等行為文化,使中國傳統文化與道德淪亡」,又破四舊又紅衛兵乜乜乜,通街牛鬼蛇神。
忽然想起王家衛在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力阻展方擬將毛澤東與釋迦牟尼及觀世音並列時,說過「中國並非沒有美學,而是早被摧毀。」。
幾多年之後,會否有另一個導演說「香港並非沒有文明法治,而是早被摧毀了。」
正在經歷浩劫的香港,是否正掙扎於一場用溫水煮的文化大革命,表面上無色無味無臭,其實敗絮其中,腐而且蟲生。
你可能說太誇張太聳聽,都冇死人,但摧毀一個城市的文明、法治、核心價值,今時今日使乜動刀動槍㗎,就像河蟹新聞,控制資訊,封殺言論,製造民情,用手段用管理用五毛,五花八門就得啦。區家麟寫《二十道陰影下的自由》──香港新聞審查日常。多少間媒體歸了邊,又怎會黑白分明得大公文匯是喉舌。裝成關心你的祈福黨比起老建制時暗刀時明槍更防不勝防。香港新聞審查多麼日常,陰乾了的新聞自由足以令香港回到制水時代。
古有《魔鬼夜訪錢鍾書先生》,就當是現代神怪新派港式鏈球菌故事,來一個「文革鬼夜訪畢明奧斯卡神婆」原創劇如何?
Jet lag,夜半鬼敲門,我見它身光頸靚,暴發戶一樣全身名牌,說我「少年你太年輕了,學人講我,身在福中的香港人真不知足。現在怎能和當年比?」
他打量我的劏房,眼中在笑陋室的寒酸,輕輕拋出一句「肯替我辦事的,蛋散都飛黃騰達住豪宅,貪污成特首,囤地升司長,竊國者侯,這種翻天覆地,不是很溫和嗎?」我多謝也來不及,說:「我不年輕,廢中了,你把一個地方的意志抽乾、道德扭曲,其實很陰毒。像讓一個人保外就醫,又至死不讓他如願,或軟禁一個人至她極度委靡一樣。表面寬大,但毀屍滅跡起來一樣心狠手辣」。
鬼說:「沒用的,你在熱潮過後說,冷卻了說什麼,都沒人再在乎。我比魔鬼精刮,我進化成2.0了,不必再做大惡事,無賴無恥就夠無敵了,等人們嘈夠了,奈我不何,命就靜靜給我革了。Desensitization這招很絕。」
我很想找驅魔人打到佢嘔綠色嘢,但世上沒有驅魔人,還有太多裝睡的睡魔。「我忘了你最叻是令人背叛和出賣㖭」,它聽了很得意答「自己人出賣自己人,是最高級的借刀殺人,這招是肥彭提醒我的」。
「毀掉這裏對閣下有什麼好處?」它抽了一口雪茄,把濃煙噴向我的臉,「不會毀掉,祇需毀掉這裏優秀的,引以為驕的,人就會沒信心,沒希望,就容易管。不喜歡的,可以走,更加好。」
我記得錢先生對魔鬼也曾「頗有逐客之意」,便請他過主,送客時好奇一問「當年魔鬼跟錢先生說,靈魂有好壞,好的,上帝要了,壞的,歸它,但那些年國家的壞靈魂臭到連魔鬼也不要,那香港呢,靈魂生意如何?」
「這裏最多沒靈魂的人,我都收下了,管用得很」。然後消失了,遺下一陣陰濕。
遠遊回港,真像重投噩夢。我去看了紀錄片電影《乾杯!日本清酒最高》。
其中一幕感動得電力足以照亮整個維多利亞港。
前些年大地震,福島給海嘯災難洗劫得滿目瘡痍。南部美人清酒的現任傳人,在摯友的屍體終於被找回之後,穿好黑呔西服去奔喪,那個為救消防員,救不了自己全家的普通日本平民。他在喪禮中一見死者父親即全身浸滿愧疚:老爸一身便服,像災後就沒換過衣服一樣。他恨自己竟然西裝骨骨。更羞愧的是,那陣子他一心盤算着準備帶家人離開,到較安全的地方過新生活,死者的老爸在致辭時大概說,大家努力救災重建,繼續他兒子的遺志,就是對兒子最大的敬意。
影片所見,廢墟下,敗瓦中,石縫斷土中已長出生命。在強大殘忍的巨災下,清酒莊主由想放棄酒莊,變積極災後拓展,振興當地經濟,由消極轉念成積極,總之沒路找路,絕不投降,業績大捷。
R,地震海嘯,都有生機,都有人堅持有成。今天,就記着這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