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從不教你,爆粗有三種境界。一,爆粗就是爆粗,那是鄙俗無文的語言,有些人詞彙量小,語言無味,句句穿插助語詞,好比不懂烹飪的人,碟碟菜落重味精。二,爆粗不是爆粗,而是非常情況非常表達,古人所謂「凡人之情,寃則呼天,窮則叩心」,怒火中燒,當然問候娘親。三,爆粗還是爆粗,但爆粗者既非無文化,亦非火遮眼,而是那粗口恰巧反映當下思想,甚至體現其存在狀態,例如張愛玲寫的「盡我最大力量,別的就管他娘」,袁崇煥說的「掉哪媽頂硬上」,簡直字字珠璣。
地盤佬爆粗,應該算第三種境界。賺的是血汗錢,日曬雨淋,有時還慘被壓榨,爆一兩句粗平衡心理,好X自然。前兩日卻見網上流傳一份通告,規定所有進入「架步」(即「地盤工場」)者不得爆粗,否則每字罰一元,判頭更罰十元。先不管要求是否合理,我最震驚的是它深文周納,列出廿五大禁詞,廣東話(如「收皮」)、普通話(如「操」)和英文(如「shit」)一網打盡,且嚴重精神潔癖,不但正音不能講,連委婉語如「hi你」,甚至普普通通一個「頂」字也不准,那到底是地盤,抑或貴族女校呢?有見及此,我草擬了一些文雅的代用語,供慘過讀女校的地盤工人參考,西裝友或OL也可酌量使用。
一,不要說「shit」,試着說「禮拜三」。所謂「以夷制夷」,外語粗口,我們就參照外語的婉轉說法。法國人往往用「mercredi」(星期三)代替「merde」(shit),西班牙人也用「miércoles」(星期三)代替「mierda」(shit),所以「shit」就是「禮拜三」。例句:「你食屎啦」,可說成「你食禮拜三啦」。經過三重加密,若對方依然聽得出你爆粗,呢一蚊抵罰啦。
二,不要說「撚」(或其他指稱陽具的髒話,你懂的),試着說「玉莖」。中國古代房術經典,如《素女經》、《洞玄子》等,皆以「玉莖」表示陽具。若見一人樣子可憎,試着說「貌若玉莖」,對方一聽這典雅的四字語,非但不以為忤,甚至可能欣然自得,幻想你在讚賞他那非凡的外表呢。
三,不要說「西」(或其他指稱陰部的髒話,你懂的),試着說「玉戶」。古人一般稱女陰為「玉戶」,但細究起來還有十多個稱呼。古代房術家把女性生殖器分得極細,如馬王堆《天下至道談》中,陰道口叫「笄光」,陰唇叫「封紀」,處女膜叫「麥齒」,明代《素女妙論》的作者,簡直像賈寶玉在大觀園題匾額,由淺入深給女陰每一寸都賦予優美名字,例如深一寸叫「琴弦」,深八寸是「北極」等。熟記這些專有名詞,你以後問候人家娘親,不必再說粗俗的「西」,還可按憤怒程度,調節插入深淺──稍感不快,輕說一句「令堂個琴弦」就夠了,若要怒插,就要直入「北極」。爆粗爆到這個境界,是吟詩,是藝術,還罰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