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怡初見宋淇時維一九八七年,身份是一個大學翻譯研究中心新上任主管;奉命接手宋氏創立的這個部門;我呢,初見宋淇時是一九六八年,身份是那家快倒閉的國泰電影公司從台灣招考來的小編劇,是當時上司才女秦羽的跟班,是她數次帶我去加多利山宋府造訪的。
一前一後相隔了十九年,一尊一卑身份更是迥異,孔慧怡眼中這位高高在上深不可測的前輩,在當時未見過世面的我看來形象應該會更高大更深奧吧。直到今天仍無從知道當時的落難才女是如何看宋淇的,只知道在那樣的六○年代,她為生活奔波卻不得其門而入,她曾赴台也曾赴港,栖栖皇皇煮字療飢,而在美國的遭遇,只因為欠缺了一張像樣的文憑,也是不得意之至,這一切直到後來夏志清教授的力捧才得以改寫。
才女的情路坎坷,只因為才出道風華正茂的年代就遇到了魔星剋星胡蘭成,分開後正如她自己說從此枯萎,不可能再去愛了,更不可能信任男人了。她的文章再破土而出,是夏志清之功而非宋淇,宋淇從來不是張愛玲的護花人,只算是錦上添花人,心高氣傲的張愛玲不屑和她看不上眼的人通訊往來,所以朋友只有宋府這一對公認的名門才子才女是當然的事了。
張愛玲迷們也許曾遺憾她在想不想出版「小團圓」這件事情上困擾糾結了那麼久,討論了那麼多次,終於在她死後、宋淇也死後才面世;當然啦,第二代有什麼包袱可言?
遺憾歸遺憾,但許多事也因為這本書而真相大白,原來枯萎之後,才女的感情生活也算有姿有采,「小團圓」更是此中有人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