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號入座式翻譯 - 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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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卷當然有益。拜讀蔣勳老師《微塵眾》第五輯,提到《紅樓夢》後四十回的索然無味,三番幾次引張愛玲的觀察為指標,「我相信她的天生稟賦,來自一位好的創作者的直覺,那種直覺往往是考證家看不到的文字上的敏銳」,雖然以前已經有人說過,但接下來以張大千和石濤比喻,中國畫盲不但眼界大開而且非常補腦:「張大千仿的石濤,筆墨都不差,但就不是石濤。我在普林斯頓大學的研究室裏看過張大千仿的石濤,筆墨線條都講究,人物造型更是精準。但如果看過石濤最好的作品,大器渾成,沒有那麼多小細節的斤斤計較,滯墨、敗筆,都不避諱,然而真好,隨意自在,像極了《紅樓夢》原著的真真假假,撲朔迷離。」哎呀,這不正是翻譯電影明星名字的奧秘嗎,譬如永垂不朽的「夢露」,一本正經的評論員嫌譯得太嬌滴滴,寧取男女皆宜的「門羅」,硬骨骨完全不懂得欣賞隨意自在,除了憐憫還可以有什麼其他反應?
如今風行那種一板一眼的對號入座式翻譯,既沒有神采可言,也不顧文字的音樂性,總之見A就「艾」見B就「逼」,捧場客還要為毫無周轉餘地的機械化拍手叫好,一點也不察覺自己滿口歪理,簡直睬佢都嘥氣。請你聽聽蔣老師如何批判本末倒置的指鹿為馬:「許多人指出前八十回年齡的錯誤、事件的矛盾,但大概都是不懂創作的人隔靴搔癢的迂腐之見。沒有美學的品味,斤斤計較細節,筆要怎麼拿,墨要怎麼磨,紙鎮要怎麼擺,都只是俗匠可笑鄙吝的自我限制,大創作者絕不被這些小節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