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衣櫥只得一件白襯衫，有天天氣好，束在腰間，踩單車沿着河邊順風騎行，自戀起來覺得算是畫中人。可不知幾時，襯衫捲進車輪，搶救出來看，前襟和後背是黏手的機油，濃黑色，洗了幾次也去不掉。轉眼就是五年一屆的藝術盛事文獻展，我有點惡作劇把它裝進行李，看有沒有人以為是特別的設計。
果然，幾個德國和中國的藝術家都不相信我的單車糗事，還有個策展人拿我的衣服貼在鼻子上嗅——也不知道他想聞出什麼來？就算是機油現在也不會有味道啊。又有人說是新水墨，或知道我從香港來，問是不是Vivian Tam。那剎那我好想拍賣這件衫，可以換回程火車票。
藝術場域人人都謹慎，所有物件都有可能是設計品、藝術品，不可大意。有個畫廊展博伊斯的舊裝置，承載着肥皂、電筒、木條等博伊斯眼中求生必需品的雪橇從小貨車上散落下來，佔據整個廳中心。我踏進展台時，分明聽到有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回頭看才發現有個年輕美麗的吉普賽女人敞開胸脯餵奶。那孩子好大隻，足有三四歲，緊緊叼住乳頭，其他人又想看又不敢看，還要思索這是否也是裝置一部分。直到那孩子吃飽亂爬，想要抓住雪橇站起來，藝術節雇的大學生志願者忙來喝止，大家才鬆口氣：這不是藝術。
另一日，我在塊標語下等朋友，那是美國藝術家Pope. L關於種族主義的混合媒介裝置。一個牌子寫着"White People are God's Way of Saying I'm Sorry", 我頭上那個則是"Yellow People are the Dog's Seed"。一個德國女人站在我十步遠的地方準備攝影，她琢磨半晌問我："Are you part of this artwork？靱我只好說："Yeah, why n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