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家老樹的畫很有趣，一幅簡單的圖畫，配上幾句打油詩，意趣雋永，比豐子愷更貼人心。最近看了他一幅畫，畫中一個男人抱着枕頭而眠，枕邊有一本《金瓶梅》，床頭有窗，窗外枝頭有鳥。圖畫題字曰：「開窗聽鳥語，閉門讀禁書，抱枕思美女，睡覺如死豬。此人生之四大樂事也。」
炎炎夏日，如此畫面看得人舒服，幾乎想跟畫中人一樣，在陽光烈照的下午，往床上一躺，隨手抱個枕頭，如死豬般睡過去。
「夏日炎炎正好眠」，這樣太陽曬得蟬鳴四起的季節，若能在午飯之後，擁枕而眠，禁書入夢中，夢外還有幾聲鳥叫，這種日子，想起都令人如中迷香般高興。
這種畫面，可以回想起許多往事，多數是在小時候，讀書上學的時候，因為有暑假放，才有這樣睡午覺的日子，懶得發瘟，睡得像死豬一樣，醒過來的時候，臉上有枕頭印，枕上有口水漬，窗外的蟬鳴像轟炸一樣。
其實那時候睡覺就是睡覺，並沒有想太多的東西。太多的東西都是長大之後才想的，禁書也是長大之後看的，看完了美女才會入夢，窗外的蟬鳴也就被改編成鳥聲，為的是讓勃發的情慾詩意化。人長大了，少不免矯情，唯「睡覺如死豬」的境界，是越來越切實追求的，因為越來越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