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有兩位醫生，一男一女，敏兒去看病，護士都會問，「需不需要看林醫生？」
林醫生是女的，五十歲上下，鍾愛旗袍，也有暗色長褂，勾出瘦削身段。眉眼畫得細而尖，口罩兩邊掛耳上，中間拉下來，病人咳得兇了，她方拉上去遮住深紅的唇；另一位羅醫生是個謝頂的中年男子，深度近視眼鏡，白色長褂，標準醫生裝扮。
最初來不過是感冒胃痛，林或羅沒多少分別，只是林的樂趣在診斷治療之外，喜歡教育病人養生。「胃就似一個女子，不能等油燈枯盡你才照顧她。憐香惜玉，動人的女子是靠養的。」敏兒讀國際學校，平日見不到這樣的人，只覺有趣，故而每每撿林。
直到敏兒有了第一次性關係，如廁時下體灼痛，之後尿意頻頻，痛感愈發尖銳，身體也虛，從洗手間出來已是一頭汗。男友是乖仔一個，該不會染上性病吧，她惴惴不安。
她又選林。進房間看到醫生端坐窗前，棉布旗袍是青花紋樣，敏兒支吾說完病情，醫生冷冷問：「見着幾次就睡埋一起？你有多了解那個男人？」又翻看病例的年齡職業，「剛上大學不用溫書嗎？宜家的女仔……這樣玩吓玩吓，萬一有着，你怎麼辦？」底下的疼痛泛起來，夾着羞愧包裹起敏兒，她小聲說：「都有做安全措施的。醫生，我是什麼病？」林醫生瞥她一眼：「應該是尿路感染，不過我都會給你驗血，免得染了髒病還不自知。最可憐的女人就是不自愛的女人。」
造成那麼大屈辱的疼頭，後來幾片抗生素就打消了。幾年後換了男伴，那煩人的炎症又來了。為着有抗生素食，她去看羅醫生。他沒什麼特別表情，知道她的病史，還是讓她去驗尿。「真又是尿路感染？我沒有濫交，真有做保護措施。」羅醫生拿出張白紙，畫起來：「這是女性的尿道、陰道，離得很近，感染是很常見的，你看這裏……」敏兒漸漸明白：「就是話好容易得？」「數據說差不多一半女性都有病史，復發很多見。」「那要不要驗血？」「如果你覺得必要，當然可以。」
從診所出來，敏兒又有尿意，在洗手間門口撞到林醫生，還是一絲不苟的雅緻，沒有認出她，也就擦肩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