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傍晚，和內子在銅鑼灣吃飯。常去渣甸街某燒臘店，內子特別欣賞那裏一位年青師傅，當他低頭大刀斬燒味時，專注工作的側面最好看，連我也忍不住多望兩眼。但當日師傅不在，我們就轉移陣地。附近有間不起眼的小店，名義上賣粥，實際是粉麵飯糖水包點一網打盡，其志可嘉。但憑常識可知，以這小店規模，食品種類越多，中伏機會越大，我無意打大佬，望一眼也就算了。誰知老婆一見門口餐牌，竟當場着了魔，用心心眼示意：「呢間啦！」我內心深處「吓」了一大聲，口裏則說：「正呀喂。」
這小店確是銅鑼灣奇葩，開在鬧市食街，裝修簡陋，價錢特平，但周末晚飯時分仍有很多位。我點了薯仔排骨飯，三十蚊，一般飯堂味，以此價錢，無可挑剔；內子則點了廿七蚊的豉汁魚頭飯，她說少見食肆賣這類飯，一定要試試。她童年時，祖母常煮魚頭，是她的至愛，現已多年沒吃，份外懷念。落單的時候，老闆似乎覺得年輕人不會吃魚頭，還特地問：「係咪要魚腩呀？」內子確認是魚頭後，他才放心。即蒸需時，我吃完排骨飯，等了十分鐘，那碟魚頭飯才姍姍來遲。
我是一個不懂食魚的男人，只因娶了個嗜吃魚頭的女人，才終於吃了平生第一口魚頭。熱氣騰騰，豉汁入味，我不抗拒，也談不上喜歡，忍不住問眼前這位「食魚頭人魔」，到底喜歡它什麼呢？想不到她的答案頗有詩意：魚頭正因為肉少，只有點滴魚雲，彌足珍貴，吃時倍覺依依不捨，而這又是她童年的味道，就更像與故人久別重逢。我又奇怪，怎麼愛吃魚頭的多是女人？內子猜測，可能是從前物資貧乏，女人情願把多肉的部位讓給丈夫兒女，久而久之，便下意識愛上魚骨魚頭了。世上大概有兩種人，一種食魚頭，一種不食，而食魚頭的女人，應該都是浪漫而慈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