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張敏儀大姐董太太她們也看《人民的名義》，還看得興致勃勃的，就算都是奔着陸毅張豐毅去的，但那一套又一套宣傳話語，連毛尖都說悶。「毛主席」說《人民的名義》的勝利，對電視劇來說是一種尷尬，後果將是──人生變成話語，日子變成概念。
毛尖這回太憂國憂民了，張大姐說中共的宣傳話語，由陸毅張豐毅白志迪（陳岩石）這些偶像戲骨，假作真時說出來，還真不一樣，還真好聽，真服了他們。我不知道張大姐服的是陸毅張豐毅還是共產黨。當然這只是喫茶聊天，上座的前輩顯然看出了我的心事，他看過了我在這欄寫的《人民的名義》小文，不忍心看着我鑽牛角尖作繭自縛，「什麼是人民」「誰能代表人民」這種無聊枯燥的話語，若不是假的真不了，我們早就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中共早就說自己「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他說讀過一篇包華石（Martin Powers）從藝術史談「人民」的文章，有點意思。包華石說歷史學家總是把諸如「自由」「平等」「人民」這些概念，當作「西方」獨有的理念，相反，歐洲人卻常常不假思索地認為這都是中國人發明的。包華石談的是藝術史而不是政治思想史，他談明代畫家周臣的《流民圖》，也說了法國歐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舉世聞名的油畫《自由領導着人民》，談到孟子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也談到柳宗元的《捕蛇者說》。「民」不只是統治和被統治的指稱，也成了士人用來支撐他們的一種名義。
《人民的名義》中的人民，其實也不完全是空洞的概念。張豐毅演的瑞金書記說，人民就是你我他。遂有人說在當代中國，人民的名義是一個可怕的暗示。所謂人民的親友、師長、鄰里，提起貪官都義憤填膺要殺貪官，一轉身又擠破頭送錢給貪官，自己人做了官，就會獻殷勤的把他供養成貪官，以求一人飛升，雞犬升天。《人民的名義》的教育意義還是那句話，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什麼樣的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