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 陶傑

道 - 陶傑

中國道家的這個「道」字,最難英譯,除了音譯的Tao,只可以稀鬆地譯為The Way。
茶道、劍道,還有六道輪迴,西方人不可能完全明白「道」是什麼,正如一個陝北農民絕不可能明白什麼是「民主」(Democracy)。當然,你可以費盡唇舌地向他們講述,他們可以用心聽,但文化基因差異,不明白就是不明白,不可勉強。
「道」沒有「秩序」(Order)之嚴謹,也不是一套「系統」(System)。秩序和系統,多少是人為的,或經造物主的創造,麥當勞經營的成功,弱肉強食的森林定律,皆是方法,或系統,不是「道」。以前的中國人說「太初有道」,「道」不是哪個神祉創造的,太初自有,不要問為什麼,但是西方的科學精神,卻必探究「為什麼」,這就是西方人不明白「道」的因由。
英文的Common Sense,不是「普通常識」,而有七分如中文的「道理」──道理以「道」為首,以「理」輔次,就包含了Common Sense的意思。「普通常識」和「基本道理」,都是語意重覆的「套套話」(Tautology),因為「常」即普通,「道」亦基本,不必再說一次。
若中國人社會而中文差劣,則至少三代人思考更貧乏而狹窄(如果他們不懂得生而為人,除了口腔飲食還有一樣叫思考的話)。中文低落,蠢人特別多,四周喧嘩着廢話,每無心裝載,而有意娛樂之時,倒也覺得這個社會沉淪得有趣。
西方不懂得「道」,時時種下災禍。譬如:寧願讓利比亞繼續由卡達菲統治,讓埃及繼續由穆巴拉克,或伊拉克之有侯賽因。不錯,他們都是獨裁者,殘民以逞,延續教派的仇殺和戰爭。但太初有道,這是阿拉伯世界一千四百年自取自生之「道」。
西方不諳阿拉伯之道,以為可以用西方議會民主的制度取代。結果是中東由伊斯蘭國侵蝕,阿拉伯人一「投票」,必投出了類似穆斯林兄弟會和真主黨之類的政權,比以前的獨裁者更暴虐,而且恐襲歐美,回頭來把你也幹掉。
敍利亞的阿薩德,亦阿拉伯世界之常道。不錯,化武殺自己阿拉伯的小孩,但你清除阿薩德,伊斯蘭國壯大,恐怖主義再下一城,會殺你歐美的小孩。殺小孩是其道中的天性,你寧願他留在自己的地方殺自己的小孩,還是跨界來歐洲,殺你的小孩?
民主自由是普世價值,但這個「普世」,僅指歐美日本。此外的許多民族,不適合,也學不會建立民主自由的美好社會。他們之中或有一小撮,智商較為出眾,見識和了解過西方,覺得西方的一套更優越,他們一有此思維,就已經變成棕皮白心的西方式公民,被大多數視為異類。孔子說:上智下愚,這就是道:上智是少數,下愚為多,愚眾擁有投票權,不都就是白左厭惡的A basket of deplorables,民粹嗎?No way。正如佛教六道,天道、阿修羅道幾稀,而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十分擠擁。道可道,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