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天氣變幻無常 - 鄧達智

山中天氣變幻無常 - 鄧達智

天微亮,一口氣上山1400米,上爬的路滿途勝景,春花處處,同路人不少今天始步,未慣不停氣喘;藍天如洗,仍寬容迎人,笑聲不住。
這笑聲,過了路最高點,漸次零散。行山、人、事亦同;上山難亦樂,不及下山痛。
追求苦亦甘,不及撤離傷。
行走聖雅各之路,選擇始步由法國西北部小山城Saint Jean Pied de Port至眾,也最考人;比利牛斯群山不止高,夾在地中海與大西洋之間,氣候變幻莫測,當年北非摩爾人攻佔伊比利亞半島,嘗試越過山嶺犯境山的彼端法國,被山與天氣阻擋。記錄不鮮,有人迷路遇上風、雪、雨、霧,稍微差遲掉下山有之,山上凍僵、餓斃有之,從電影、文字讀得資料,之前準備四個多月,一再忐忑再問:不如由San Sebastián或者Pamplona,甚至Leon 才開始……
盡往容易揀路處想,不如不去?
心性定下來,便不要老給自己藉口,路辛苦是決定性的(頭三天,自己任性,不斷逼迫走了近百公里。白天趕路不宜進食,晚上太攰,望着食物吞不下,一下子輕了兩公斤),自己雖非教徒,也算是個慕道者,要走便老老實實徹底點,左省右扣失卻尊重去來何用?
山到高處只聽得風聲與鳥語,只餘短草坡,再無大樹,偶爾矮腳馬頸繫銅鈴響起搖晃叮噹;想起那年上米蘭北面、意大利接壤瑞士山區,牧人按阿爾卑斯傳統,夏天帶領牛羊上山吃肥美嫩草,得奶以古老方法製造乳酪,朋友帶上山見識,滿眼景色跟這裏相同;風聲、鳥語、牛羊鐘聲;氣溫驟降,前面連綿雪山,雲也在密集,要變色了,心念!
過午往前走,路上積雪愈密,才開始下山雪開始飄起來了,點點心荒連跑帶跳趕路,腳趾不斷撞向鞋頭,黃昏前到達寬廣古老修道院改建慕道宿舍Roncesvalles,厚雪已下得將整片山林轉白。脫下鞋子,驚見左腳大腳趾甲下已冒紫瘀;前人說過,走這路,準備行路鞋宜加大一碼,每次穿上兩雙襪子對保護腳趾與腳板更有效。
也有人提點:山中天氣無定向,心理、生理都必需妥當面對。沿途天氣好到底,不用大喊好運;真正運氣佳者當遇上比利牛斯山至正常的風、雪、雨、霧幻變無常,事過境遷始得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