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看了一個早年靈異節目,那集主題是預知能力, 嘉賓惠英紅講述少時曾算過命數,頗為準確,但命運會變,預知了就坐下來不作為,又有何意思?不知也罷,──大意如此。
於是想起香港電影金像獎那晚, 惠英紅憑《幸運是我》三奪影后,哭不成聲地講得獎心聲,又不是沒拿過,何以緊張到這地步?原來這次,是為她的母親;這次,有異常意義。
她在《幸運是我》演的正是自己患了老人失智症的母親,她很希望母親能看見她以這角色封后,她很渴望母親知道她沒有讓姓惠的丟臉,她很惋惜,只差一個月,母親來不及等她上台這一幕,就辭世了。
惠母生前對人事已介乎知與不知之間,當然更沒預知能力,如果事先知道有今日,老懷會不會就大大安慰了?幾十年前,惠英紅不是第一屆金像獎影后嗎?如果預知結果,又沒有失智,惠英紅演技再好,演得同樣自然,卻又失卻獻給母親的意義。
當年若真把算命進行到底,若能算到起伏無常的事業運程,必然省掉許多眼淚,低潮過後復出,就沒有這許多忐忑,不,如果早知,就不會有低潮,又何來復出。若沒有這番歷練,演技又有沒有如今洗練?這中間有無數問號,若那時算命,預知會成為三屆影后,心情會怎麼樣?性情會不會有變?原來的她若不會變成今日的她,即使是同一個人,會演好不同的人生嗎?此事神算即使能算到,人生這齣戲必然沈悶如死。
惠英紅說賽前非常忐忑,忐忑不好受,如果選擇過得容易,那預知賽果豈不是更舒服?她大可以事先告訴母親大人,不管明不明白,起碼少一個遺憾,惠母生前從沒讚許過她一句,或許起碼可以因為這個特殊的榮譽而遂願呢?
如果早知,當晚上台,一定會淡定到平淡,又或者另有一番台詞:「我母親從我踏入演藝圈,就知道我第一次、第二次,到今晚第三次成為影后,即使那時家貧,已經對我讚不絕口……。」要是這樣,鬱結多年的眼淚就無從發洩,當然,既沒心結,亦無所謂發洩。如果這可以選擇,三屆影后會不會寧願早知有今日?
世事難料,即使能料,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如果我預知賽果,大概也不會被影后的眼淚煽動到我也淚流滿面,甚至不會坐下來看見這一幕。這電影好像在重映,然而我還不敢看,因為預先知道這是個怎麼樣的故事,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有些眼淚,若能預知,不如遲些時候再流,還是無知好,無知,才會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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