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為職業作家嗎 - 鄧小樺

要成為職業作家嗎 - 鄧小樺

別再說文學小眾,今年電影節有個隱藏主題是與文學或作家有關的電影,實在很多,單是和詩人有關的就已有八套,《柏德遜》(Paterson)是占渣木殊(Jim Jarmusch)導演新作,美國平淡小鎮上一個正職為巴士司機的詩人柏德遜的日常生活故事,想不到大家都看出滋味來,電影節放映完場後兩度鼓掌,臉書洗版,有青年詩人馬上寫了回應詩作。
「專心寫作」或者是許多愛好寫作者的夢想和心願,但在現實中則比較難為。之前我在主持港台電視節目「文學放得開」,正好與作家廖偉棠、藝評人查映嵐、著有《文藝勞動:香港創作人的工作與日常》的青年學者何建宗,討論過寫作勞動的問題。寫作當然是一種勞動,尤其在香港:昔日報章連載小說及專欄文化最盛之時,劉以鬯曾一日為十三家報館寫連載小說,以一篇一千字計,日寫一萬三千字,一千字大約可換三十碗雲吞麵,日日辛勤筆耕攢錢過活,劉氏可在七十年代一筆過買入太古城樓花,豪言是:做得辛苦,但沒捱過窮。這是雙手的勞動,值得尊重。
但在劉氏傳世的小說傑作《酒徒》中,則以現代主義的視角,表達過職業文人的內心掙扎:「將寫作視作一種職業,將自己看成一架寫稿機。這是沒有什麼不好的。最低限度,我不必擔心繳不出房租,更不必擔心沒有錢買酒。──雖然我已無法認識人生的價值與意義……我變成一條寄生蟲。」文人煮字療饑的痛苦,不得不寫自己看不起的文章。寫作是一種無興趣就不能繼續下去的作業,但如果把寫作的興趣變成工作,又不得不有種把自己出賣的感覺。浪漫主義者盧梭就說得更絕對:「作家這個身份,只有在也只能在不把寫作當成一種職業的前提下,才會是卓越而可敬的。」因此世上亦多「業餘作家」,在正職之餘靜靜寫作,更能保護自己的自由,包括文學理想的純潔。
柏德遜大概就是一個安靜的業餘詩人,只是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着平淡如生活的詩(其中部分出自美國詩人Ron Padgett),每天在重複的巴士線路上聽着乘客各有奧妙的對話,不時奇蹟般發現孿生的現象。同樣愛好創作的其妻,型態則恰如時下文青,要把世界完全改造成自己的黑白圖案風格,每天都被各式夢想吸引,網路上的夢想招徠就讓她衝動消費,雖然實踐出來不怎麼樣,但需要大量的關注和肯定,農夫巿集賣曲奇很適合她。在傳統的藝術視角看來這有一點淺薄,但法拉哈莉這樣漂亮,相信大部分人看不出那諷刺。
而柏德遜,只是在很普通的牛皮紙簿上不斷地寫,沒有想到這些詩要怎樣,甚至不留複印,只有真實而脆弱的手蹟。非常純粹。
柏德遜是主角的名字,也是小鎮的名字,也是美國詩人William Carlos Williams的一首長詩的名字。結尾是一個日本人因為《柏德遜》詩篇而尋訪到這個簡單到不得了的小鎮,像冥冥中註定一樣,送了柏德遜一本東洋風的筆記本。雖然那本筆記本太有sou sou風格及訂裝不甚平伏而有點對不起日本的紙藝──但是愛詩人與詩人的相遇,卻低調肯定着,文學可以成為一個城巿最重要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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