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午夜清談忽又流行起來，風花雪月不足為奇，最意外是港台電視31竟逆天而行，每周三晚播放文史哲清談這類收視毒藥節目，當真瘋了。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的舊同學陸渺，塵世間一件迷途小編輯，出名口齒不清九唔搭八，居然也當上文學環節的客席主持，令我啼笑皆非。問陸渺何時登場、講咩廢話，他說他那集在4月12號晚播出，主題「瘋狂」，他會介紹Robert Burton的《憂鬱的解剖》（The Anatomy of Melancholy），同場訪問《一念無明》導演黃進。《憂鬱的解剖》是我從前推薦給他的，是一個瘋子寫給一群瘋子看的書，在一個談論瘋狂的瘋狂電視節目內介紹這瘋狂的書，果然瘋狂到底。
說起Burton，今天已很少人認識了。這位生於1577年，精通古典和占星的牛津學者，患嚴重抑鬱，62歲時自縊。據說Burton曾替自己起命盤，算出死期，為實現預言，就選擇在計算到的那天自行了斷。我相信是真的──若非怪人，根本沒可能寫出《憂鬱的解剖》那種怪雞書。全書由綿綿不絕的引文拼貼而成，穿插着幽默冷峻的按語，無論多麼阿媽係女人的道理，作者總孜孜不倦徵引一段一段的拉丁文來「證明」，將那年頭的牛津學究氣惡搞得痛快淋漓。Burton口水多過太平洋，前言已過百頁，句句是文字遊戲，比如在一個小注腳中自稱寫作方式是「stans pede in uno」（單腳站立），四個字已內有乾坤：一是明用古羅馬詩人Horace的典故，指自己有倚馬之才；二是暗用猶太人成語「al regel achat」，字面亦解「單腳站立」，意思是長話短說──分明就是自嘲。如此刁鑽的書怎可能在電視介紹呢？陸渺果然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