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國興像香港版的朗奴列根,而曾俊華像香港版的奇勒基寶,只是贏了的那個,略嫌少了一點魅力,女人可以從政,不必美艷,只要做得到香港版的比堤戴維絲或嘉芙蓮協賓。
女人以麥當娜最有王者台風。主演音樂劇「貝隆夫人」,其走出露台演說一幕,唱「阿根廷不要為我哭泣」──她張開雙臂,有如聖母下凡,歌詞,也就是戲中的演說詞,字字鏗鏘,句句金玉。她講話時,廣場的民眾全神貫注,身旁的老公肅然恭聽,雖然是安德魯萊韋伯的曲譜,但劇作家參照莎劇「凱撒大帝」中著名的馬克安東尼的演說來寫這場戲。有如此文化傳統的清澈上游,即有演說和音樂劇奔騰的下游。
所以在模仿西方舉辦什麼競選論壇之前,先學好如何講話:凱撒大帝當年是如何腔調;繼而是講話文句的修辭,阿里士多德有專書論說這科學問;然後才是舞台製作和戲劇學的一整套。
中國三千年的皇帝從來不公開演講,空有一座紫禁城,太和殿和午門本來是演說的最佳講壇,但是居高臨下,皇帝不說話,奉天承運,由太監宣讀聖旨,文武百官黑壓壓的跪下來恭接。
中國歷史上的武將出師前亦無演講的紀錄,本來振興三軍士氣,不論賀蘭山還是土木堡,若岳飛有一篇演說,于謙留下一篇講辭,後人都可以像讀凱撒大帝演講集一樣憑弔,一股激流,三千年後仍教人熱血沸騰。
一個教育制度只着重填鴨,學生聽課只牢記,提問也囁嚅而求教,不准發表演講。忽然在現代爆發示威集會,居然有一名學生領袖站在台上慷慨宣道,中國的皇帝及一眾太監遙遙看見,必定滿腹仇恨,兵器和刑具通通祭出。對於中國人,孔子說「君子木訥,方近於仁」,巧言令色,即鮮矣仁,價值觀完全倒過來。
因此整個文化的是非標準,幾乎亦據此而顛倒。但世界畢竟進入了廿一世紀,網絡、電視、戲劇,中國留學生若想在美國謀職,面試時須會說話。論文功課可以抄襲,美國的僱主和導師盯着你,面對面時,口才無法造假,你的喉嚨不可能裝一副錄音機。
中國人難以實踐民主,基因之缺失,有許多方面,說話的缺陷是其中之一。不敢說、不會說,即使敢說會說,也不動聽。婚宴壽宴,國慶典禮,總有主禮嘉賓在台上拿出一張貓紙,結結巴巴只管他在台上交差說,下面的賓客自顧交談。一個民族擅於喧嘩,不會說話,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