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女司機 - 李碧華

電車女司機 - 李碧華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放空自己,最好坐電車──即是遊電車河。
我愛清風送爽的「叮叮」。1904年誕生,至今113歲了,仍像個健康的「人瑞」。常擔心不知哪天失去它了,猶幸健在、平安,還更新了設施,今天來往筲箕灣至堅尼地城的電車,已是第七代。是香港歷史最悠久的交通工具之一。
為什麼「又」寫電車?我已寫過很多遍,由小說到攝影集到散文,電車都是主角,或主角芳魂的寄託。
這天下車時,發覺是女司機,約五十多。她駕駛電車已近三十年了,別看是依軌跡運行,每日載客18萬,不過是「去」、「停」而已?其實因不能轉彎、扭軚,也不易避開中途殺入的人和車,尤其以為電車慢又沒殺傷力,有些不依規矩的人便愛趕快爭路,得小心。坐電車的很多是長者,或要慳錢的基層市民,司機須加以照顧。一旦故障,全線癱瘓。司機說,現今大概有廿多名女司機,後生細女不多,而她自己兩個多月後便退休了。有緣。
我道:「身體健康又熟練,還可多做些年。」
她答:「我半生在開車,不想以後的日子仍然困在這個小小的廂位中呀。」
如果她不說,我也沒察覺那「困閉感」──向為市民服務的電車司機及其他從業員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