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矣!小咪姊! - 沈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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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老歌歌迷會的Eric君來電問李麗華女士仙逝之事確否?繼而友人傳來新加坡管雪梅女士的記事,證實李麗華已在三月十九日凌晨安然去世,至此香港各大報章陸續發表噩耗,老影迷們同掬一眶眼淚。老大哥翁午今年八十,見過李麗華,也在微訊朋友圈發佈消息,看到後,致電翁午,他欷歔地說:「人老總歸走這條路,九十三了,夫復何求!」問緣何得識李麗華?他道:「我跟她拍過一部電影!」哇塞!這麼棒!往下說:「那是《誤佳期》,黑白電影,我十二三歲,當個茄哩啡,有幾場戲跟小咪姊同場。」《誤佳期》是「龍馬」影業公司一九五一年的電影,朱石麟導演,李麗華、韓非合演,翁午在電影裏飾演一個喇叭手,個子小小,吹大大喇叭,形象滑稽。翁午健談,話匣子打開,滔滔不停:「這電影有濃烈的社會主義味道,講團結就是力量,迎合當年左派路線。」李麗華四八年來港,加入「長城」,許多人誤以為「長城」是左派電影公司,實則不然,主政者張善琨,是上海孤島時期的電影大亨,聰敏絕頂,主意多多,人稱噱頭大王,思想右傾,表面從川喜多長政合組「華影」,暗通重慶,光復後,被目為漢奸,查明事實,回復清白,挾資南下香港組「長城」,並無左派色彩。後與袁仰安意見不合,離「長城」另組「新華」,自此「長城」左傾,小生傅奇,花旦夏夢,名重一時。
我無緣目睹李麗華風采,問為人何如?朗聲道:「小咪姊可沒架子,談吐蘊藉,為人和氣,我在永華片場做錄音,小咪姊來拍戲,見到我,總愛跟我聊,她一口正宗京片子,我也是這個腔,特別投契。」我好奇問:「翁哥!李麗華漂亮嗎?」翁午回道:「在我眼裏,漂亮,面如滿月,膚若凝脂,廣東人說『一白遮三醜』,西城!你明白的!」肌如雪,膚似棉,這樣的女人哪能不美!閉上眼,小咪姊的花容月貌立時浮現眼前。想起《楊貴妃》中的華清池出浴,雲鬢惺忪,輕紗籠體,身段玲瓏新浴後,淡脂殘粉不成裝,別饒風韻。李翰祥誇她道:「小咪姐是我前輩,能導她的戲,乃我畢生榮幸,女明星中論風韻、演技,無人能及。」李翰祥說李麗華雖然紅,拍戲從不遲到,總是早到,尊重導演,友愛同事,沒大明星架子。翁午聊起小咪姊,住不了口:「我老爸跟小咪姊關係不比一般——」一聽,愣住,莫非內有蹺蹊?往下聽吧!「小咪姊那時候拍電影賺了不少錢,收入豐,稅局自然盯上她,她不懂報稅,碰巧老爸有個朋友是會計,於是幫上忙。我每年總有一趟跟小咪姊吃飯,老爸帶去的。」呀呀!這關係可真不比尋常呀!本報娛樂版提起前年李麗華獲頒金馬影展終身成就獎的往事,看了感觸,原本該是那年四月香港金像獎先頒的,囿於人事遂告廢。金馬展由成龍跪地頒獎座與李麗華,李麗華心情緊張,手軟無力,成龍從旁幫一把,為她舉起手致謝。其時,長青樹小咪姊已不善言語了。會後,李麗華歡宴眾人,列席有李行、吳思遠、李安、孫越、楊凡等人,那是李麗華最後一趟公開露面。小咪姊去世後,千金張女士告吳思遠亡母因彼之力獲頒兩個終身成就獎,心願已了,再無遺憾。老影迷徐靈撰悼聯云:「麗質天生銀海揚名,華氣別具紅塵留影」,不計工拙,確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