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喉嚨癢，起身喝水，看到手機有未讀信息。在香港的好友發來問號：「之前你說抑鬱，有沒有好些？新聞講一個差不多年齡的攝影師跳樓自殺了。你有什麼不開心隨時找我，不要自己扛。」再難入睡，索性泡一杯肉桂奶茶，就着露台的星光慢慢飲，心頭陣陣暖流，日間煩惱的事，如此就淡了。茫茫夜色中，房屋與樹木矮下去，鳥兒還未醒來，卻不覺一點孤獨。
再隔幾分鐘，家住鄰國的好友被新生兒鬧醒，一邊餵奶一邊和我語音聊天。成年人各有各的不順心，說出來也許解決不到什麼，但好歹有人聽也是安慰。當然每講起窩心故事，她更有資本和我訴苦。睡眠不足、身體疲憊、沒時間分神做點育兒以外的事情，因為孩子的關係和旁邊親人關係緊張——哪一條都讓我自覺無病呻吟。有時也可轉慚愧為動力，想想幾個媽媽朋友好似打兩份工那樣，白天黑夜集中精神，竟然出書的出書，做生意的做生意。我吃飽睡好學生妹，又如何好怨天尤人。不想新媽媽還留一些注意力給我，外加適度打氣：「一定會好起來的，不過肯定之後又會很糟，然後又好起來，生活就是這樣，反正知道總歸會好起來就好。」
新買的毛毯好熱，裹緊雙腿，終於有點倦意。北京那邊已是晨早七點，剛從大學辭職的友人還未養成睡懶覺的好習慣，起身瀏覽瀏覽新聞，看到一條讓人啼笑皆非的，分享過來逗我樂。我們的處境最像，都是好端端突然轉軌道 ，一方面要應付旁人的不理解，一方面要重新摸索以後的路，時不時也會交流，偶爾他覺察到我比較頹，就會發來勵志金句：「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嬉笑之間，我與他都知道放棄的難度及後果，但想到還有另一個人同樣在荊棘路上匍匐，怯懦就少了幾分。
再晚些，差不多要睡去，碩士班的facebook 群組裏，一位同學問大家要通訊地址，原來教我們的老師最近退休，手繪幾幅香港和中文大學的四季水彩，印成卡片準備寄給我們。太眼睏，圖上的天人合一模糊成一色的水與雲，好容易就想起最為青春的時光，那時相信未來，也相信自己。如今虛長些年紀，相信已經很難，但不再逃避，努力繼續走，如能給同路人些光和熱，已是格外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