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養貓多為辟鼠。視為寵物是第二位的事了。然而貓實在是一種千姿百態的生物,常引起人們注目。讀清人詩,每驚訝於牠出鏡率之高,至少犬類無法匹敵。
過去都是散養,因常有東走西顧之事。雖說有「貓來貧,狗來富」的諺語,也不妨有詩人為貓來入戶欣然賦詩。尤興詩《延月舫初集》裏,就歌詠了這樣一隻自來熟的貓。「其文白雜黃,其形長一尺。依依近人性柔馴,喃喃如話伴朝夕」。牠終日踞坐,鼠患不生,受到闔家一致寵愛,每天登堂入室,頓頓飽餐鮮魚。
杭人胡敬家裏也有一隻貓,名叫「萬貫」,十分過分。天冷了挨着人睡,開飯遲了咪嗚直叫,只是從來不抓老鼠。胡先生為美色所迷,似乎沉溺很深,失去理智,公然喊出了「鼠多渾不捕,翻愛爾心慈」的回護之語。
但鼠患是很可怕的事。我們生在現代社會,很難想像老鼠猖狂肆虐可以到什麼程度。恰巧文獻中也有記錄。有一位詩人何易,夜中閑坐。「覺腰下有物微動,按之不甚大,旋在衽間。解衣索之,乃小鼠也」。這人膽子還大,驚怕了一會兒,倒也就啞然失笑,坦然詠詩。先描述一番脫衣捉鼠的狼狽過程,又對着掉到地上的小可憐發問:「墮地鼠視之,倉皇欲逃避。搏象全獅力,險不將鼠斃……誰謂爾無牙,幸未齧我臂。何不入我墉,而行衣下隧。得毋饑驅來,鼠竊食人食。」這段詩說,閣下可是餓得狠了,才到這沒油水的小齋裏來找吃的嗎?找吃的也沒來對地方,我這身上一無所有。
得讀此詩,訝異之餘,先想:可惜何先生不養貓。又想:倘如遇着不捉老鼠的善心貓,必定也無大補,此時還是浴桶更為急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