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你花光運氣也碰不上,有些人莫名其妙便糾纏着,到你以為跟誰很有緣,又發現什麼也沒發生,就像我以下要講的事。
日前《明報》報導,曾俊華曾叫「梅俊華」,原來曾父於五十年代,從台山來港投靠梅姓親戚,乃改姓梅,直至舉家移民美國後,才恢復本姓。那篇報導附有一幅相片,是一九六四年梅俊華在喇沙讀中一時的校刊班照,照片內注明各人名字,有目光如炬的讀者發現,同學當中赫然有個叫「Soong Yee Long」,於是在臉書問我,那是否我認識的宋以朗?
我暈了。
先不管那是否宋以朗,但曾俊華的兒子確實是我同班同學。這本來不值一提,但想起我跟曾的兒子同班,而友人宋以朗又恰巧跟曾本人同班,便覺得世界未免小得太奇妙了。
我認識的宋以朗,其實從未提過曾俊華是同學。經讀者一問,我只好瞇起眼睛,竭力從相中人的五官輪廓尋找蛛絲馬跡:那Soong Yee Long膚色黝黑,身材矮小,像被解救的兒童,而Mui Chun Wah沒戴眼鏡,未留鬍子,也不像品客叔叔。年份倒是吻合,「宋」的英文拼寫亦證明是上海人。同名同姓同年,若非同一個人,難道是兩個藤井樹的橋段?這樣蕩氣迴腸的Hehe故事,想想也熱血沸騰。冷靜過來後,立即把照片傳給宋公子,再致電求證。
問他可曾與曾俊華同班,他斬釘截鐵說:「冇!」記得梅俊華嗎?「完全未聽過!」我叫他快看剛剛發給他的相片,有圖有真相。他說看看再覆我。三分鐘後宋公子來電,語氣迷惘,答案反高潮:「其實我真係認唔到自己,個頭咁細粒,點睇呀?」
但他證實中一的確讀B班、英文名真是那樣寫、班主任是那個John Au(我讀書時還在),也記得相片內其他同學──比如名列前茅而後來做了醫生的王必思──就是偏偏對「梅俊華」零印象。
我於是告訴他,多年之後,曾俊華的兒子跟我同班,我對他的印象也近乎零,只記得他叫「雕龍」。他不禁有點詫異。
曾家父子那樣來去無痕,不帶走一片雲彩,你固然可說他們不過爾爾,但相比那種考不到第一便嚎啕大哭的好勝之徒,我還是較欣賞低調篤實的人。既然往事如煙,我們便把話題轉到時局。宋以朗怎樣看這位他記不起的舊同學呢?他是統計學家,切入點自然是數據。
宋以朗說,若泛民選委集體投給曾俊華,曾再爭取三百張唐營的票,是有可能當選的,但這過程要分兩階段講。首先是入閘期,宋估計,曾俊華很難找到足夠的建制派提名,因為提名方式用明票,等於擺明與力撐林鄭的中聯辦為敵,代價不輕。但之後正式投票,由於是暗名制,曾的贏面較大。若目標是令曾俊華當選,則部份泛民選委須考慮清楚提名的準則:只提名「反對8.31框架」的參選人?抑或提名一位較受港人愛戴而又有機會勝出的人呢?
對於薯片近日言論,這位舊同窗如是說:任何一個想做特首的人,對8.31框架、23條立法的立場都必然相同,否則中央不可能任命,而大多數選委要選的,說到底只是人,不是立場,無論參選人說什麼,選委終究還是按自己原意投票,因此,決勝關鍵並不在「說什麼」,而在「怎麼說」,語出驚人只會壞大事。
我同意。講真話很重要,但不必講真話的全部。曾俊華說《The Sound Of Silence》是他參選之歌,以我理解,無聲處必有驚雷,凡有耳的,就應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