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作者曹寅是八旗漢軍旗人。因着點兒親近之感,此書最初的讀者和追捧者也以八旗子弟為多。在清中期以後的詩文集中見到幾首與此書有關的作品,作者都與滿族相關。
譬如正藍旗漢軍劉玉書,在《青園詩稿》裏留下一首「依紅樓夢韻」的詠白海棠詩,這自然是效仿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蘅蕪苑夜擬菊花題」中小兒女結社唱和之作。曹雪芹譬擬各人聲口是一把好手,書中佳句如今已家喻戶曉。然而玉書這一首,真的只是老老實實和一下韻,藝術造詣卻談不上了。
還有惲珠。這位惲壽平的族孫女,生在常州,自然是漢人,但她嫁給了滿洲人完顏廷璐。這是一樁傳為佳話的滿漢聯姻,兩人婚後似乎還比較美滿。她也讀過《紅樓夢》,在詩集裏留下了《戲和大觀園菊社詩四首》──「菊社」之事緊接著「海棠社」,在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雖被限韻與命題約束,惲珠似乎還有幾分筆力,寫出些許詩味。譬如《畫菊》一首,末句道:「最是虛情難下筆,回光倒影送斜陽」。
上述兩位都是嘉道間人。再晚些時候,《紅樓夢》之流行變得無遠弗屆。《揚州畫苑錄》記錄了一位活動在道光中後期的職業畫家,他的畫很受歡迎,經濟無虞,但活得很累。因為訂件「非《紅樓夢》即《滿床笏》、《西園雅集》之類」,都是人物、建築、場面俱多的大製作。看來此時紅樓已由文學而藝術,經畫工之手化身千萬。
再晚些時候,「紅樓夢中人」竟可成為讚譽。跨越清民兩朝的黃協塤是個戲迷,他寫過《粉墨叢談》,其中讚美一位名伶田桂鳳,說他「年二十許,明眸秀靨,愛好天然,紅樓夢中薛寶琴也」。可惜田先生後來聲名落寞,遠不如《紅樓夢》聲望日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