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濕濡》 - 鄧小樺

笑看《濕濡》 - 鄧小樺

百老匯電影中心有一排係零零丁丁三個位,先到的一對情侶大概估不到有人會單拖來睇《濕濡的女人》,鄙人的出現應該令他們好失望。《濕》造出聲勢不斷加場,連電影中心帶位的妹妹都同我講話好多人睇。我話,香港人咁dry, 睇下呢啲啱㗎嘞。當然鄙人一個人平安夜去睇《濕》,都應該被認為係dry上雲霄咁dry了。
之前有影評人評之為「一套哀傷的鹹片」, 但我遲咗少少入場,場中已係哄堂大笑咁樣。日活色情片規定十分鐘一次性愛場面,這個節奏本身就已經有點非人。男女攻防角力設定強烈,女主角又動不動脫去上衣袒露胸膛(次數之頻密令我想起《聖鬥士星矢》中的紫龍),後來幾乎女主角一出現大家就笑。我想說的是,這笑是有洞察力的。
女主角間宮夕貴的出現,不是作為欲望對象,而是作為干擾秩序和規則的亂數。她在不適合與沒有她位置的地方出現,以身體令整個場面變質。王小波的小說裏,就曾寫過研究數學,講究邏輯與理性的男性,無法理解「亂數」,而女人一下子就理解了,並認為那才是世界的本質。而在《濕》中,對亂數的渴求和信仰,超越於對性的渴求和信仰之上,因為亂數的單一性質,駕御於性而令性的形態歸於單一。干擾秩序與規則,令每個人像傳染病那樣發狂,有着狂歡的性質,對此更普遍的反應就是,笑。笑而且經常可以干擾性愛的。
我稍為不滿是女主角在成功誘惑男主角為她癡狂後,留下了「現在誰是狗了?」的字條,作為對男主角以前說她是狗的報復,有點太簡單。其實「狗追逐人猶如人追逐欲念」這個想法有點欠驚喜,還是基於以「人應高於狗」的假設。我記得夏宇《詩60首》中開卷作就是〈你是狗我是你的母狗〉,「狗並不想尋找自我/牠找吃的然後找另隻狗」。這裏面可能有着更激進的高下價值之反轉。
本片直以情色做招徠,觀眾成份與一般藝術電影不同,此時睇戲就應該睇埋睇戲的人。講番我身邊的情侶,依偎相擁有所動作,但笑位不斷,佢哋的節奏都被打亂。後排坐着四個少年,有人已經是好似睇緊電視咁發問嘗試討論劇情,本來我想「殊」佢哋,但聽到係好認真的發問,介乎青頭仔與電影學生之間,似乎正在經歷人生中重要的啟蒙。所以最後由得佢哋講全場。輕輕鬆鬆,眾生各取所需。
一般推介性愛為主題的電影大概要份外正襟危坐煞有介事,但其實沒什麼,《濕》觀念上是老式的性解放,電影呈現則健康可愛,陽光青春,幽默好笑,猶如漫畫。多年前不是曾有女生組團去睇《3D肉蒲團》的熱潮嗎,我就鼓動我的文藝女友們一起去睇《濕》,以懷緬中學時女生們去長洲一起看套色情片笑一晚的舊時光。
畢明好像不喜歡這套戲,但我覺得還不錯,因為我視之為喜劇,裏面的「動作片」部分,我都歸入「巴黎鐵塔反轉再反轉」一類。逢年過節,笑話無傷大雅,當睇場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