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春天,往內地籌拍《末代皇帝》的貝托魯奇路經香港,電影節創作組諸子自掏腰包招呼他吃過幾次飯,在辦公室打雜的我有幸扯衫尾做跟尾狗黐餐。大導演平易近人,不但毫無氣燄和架子,而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笑話和秘聞一籮籮。提起《巴黎最後探戈》,他說原本女主角屬意杜明妮珊黛,上她家斟劇本時巧遇尚未從影的瑪莉亞施麗黛,後來杜小姐因懷孕辭演,他靈機一觸以此黛替代彼黛。話匣子一打開,恩怨情仇排山倒海而出,牽涉的名字個個擲地有聲,情節精彩過電影,無端端闖進八卦門的小影迷下巴幾乎掉到地上。先兩個月網絡看到北京同志諧謔短片《貴圈真亂》,十八羅漢關係錯綜複雜,坊間盛傳京城「名媛」的淫態一一現形,外圍基笑到氣咳,貝先生那些信手拈來的小故事,則完全印證娛樂版渲染的影壇亂象,基於許多當事人仍然生勾勾,恕我只能繼續守口如瓶。
施小姐逝世後,貝先生公開表示欠她一個「對不起」,指的固然包括夾埋男主角唔聲唔聲加料牛油,更大程度上是覺得間接毀了她的青春,影片上映轟動國際,去到盡的女主角一炮而紅,生活從此雞犬不寧。這當然令人唏噓:拋得個身出嚟做明星,邊個唔想出人頭地,怕只怕半紅不黑,哪會嫌紅得滯?往後抑鬱濫藥酗酒乜乜乜,賴晒出名太早,張愛玲「出名要趁早」論的信徒難免覺得她唔化,忍不住反問:假設那支探戈當年無人問津,濕爆竹一樣響都不響,女一號影寂星沉,是否又會用「畀貝托魯奇害到我唔嗲唔吊」作藉口,理直氣壯不肯為自己的沉淪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