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高校化學系副教授，十一年前開始生產「喪屍藥」，遠銷歐美，每月進賬六十萬美元，去年被捕，日前受審，報導稱之為中國「絕命毒師」。熟悉美劇的人，相信對幾年前的《絕命毒師》（Breaking Bad）記憶猶新。若非看過這齣神劇，我肯定不會在意武漢那則新聞。故事講白先生（Walter White）是位懷才不遇的化學教師，人到中年患上癌症，以為命不久矣，為賺快錢留給家人，把心一橫利用自己的專業，製造冰毒，走上成魔之路。英文原名「Breaking Bad」點出了劇情重點──打破規矩、挑戰道德，活出新的人生。
我很喜歡《絕命毒師》，它好看，不單在劇情峰迴路轉，更在對人性鞭辟入裏。什麼是「道德」？它就是你想向命運低頭時的最佳藉口。道德是靈魂的高床，讓你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卧，無需再作抉擇，因為一切都是多麼順理成章。白先生營營役役地活着，安份守己地做人，在道德的床上過了半生，直到一次又一次死到臨頭，他才省悟以往奉為圭臬的價值和道德，統統都是浮雲。靈魂卸下不必要的枷鎖，才是真實的人生。在罪惡的深淵裏，白先生默然仰望星空，內心是前所未有地快樂。
尼采說過，我們內心都有頭野獸（die Bestie），牠想一直受騙，而「道德是善意的謊言」（Moral ist Nothlüge），憑着道德，我們才不致被野獸撕裂。Breaking Bad，正是釋放那頭野獸，任由牠無情地撕裂自己，也只有在這血淋淋的一刻，我們才能瞥見真實。白先生化名Heisenberg，指涉的自然是海森堡的「測不準原理」，即粒子的動量和位置不能同時確定。我認為劇中寓意是：選擇更多的「真」，就要捨棄相當程度的「善」，兩者不可得兼。白先生選擇了真，在製毒中找到存在意義，含笑而終。在今天這個「後真相」世界，人類應該是最道德的，因為誰有勇氣真正作惡呢？善人就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