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法國前度擅於車天車地,十句之中無句真,歷年來只有一次令我衷心折服:某位嬌貴的仁兄講起去歌劇院聽華格納,「五粒半鐘,好辛苦啊」,前度瞄他一眼,冷冰冰反問:「有咩咁辛苦?閣下有份在台上演唱乎?」的確,就算舟車勞頓捱飢抵餓,花錢的大爺實在沒理由怨天怨地,除非是有人揸住支槍逼他觀賞完全不過電的演出(譬如那些又長又臭的打飛機式「改編四大名著」,哈哈哈),否則博同情的投訴悉數歸無病呻吟類。比起拋個身出嚟娛樂大家的表演藝術家,坐在天鵝絨沙發椅印印腳的觀眾太舒服了,儘管有時劇場不但偏遠而且座落滿街牛鬼蛇神的紅番區,教人質疑古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或者不應該浪費在這種地方,普遍來說仍然不及踏台板危機四伏,毋庸為萬千星輝的電視台效勞也隨時粉身碎骨。
那天看《哈利波特和被詛咒的孩子》,在皇宮劇院度過了快樂無比的五個多小時,前後左右來自五湖四海的哈迷中場休息打成一片,互相交換大半年前網上搶購門票慘狀,舌底無不洋溢苦盡甘來,無端端發達的我當然不敢插嘴──兩日前路過順口一問便買到回流票,說出來大概會遭他們毒打。旁邊兩個妙齡女子,一個瑞士人一個意大利人,頃刻之間已經熟絡如多年老友,講起倫敦旅館貴到離晒大譜,住價錢較公道的民宿又提心吊膽,意妹立即公開她在青年旅舍的恐怖經驗:「瞓到半夜,忽然衝咗條醉酒佬入嚟,話晌酒吧溝女,跟人番到屋企至發現係個變裝皇后,家陣唔止嬲到爆而且谷到爆,指住我哋話,求其搵一個畀佢扑喎,你話嚇唔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