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所致,跟老友久別後又熱絡起來,不知何時開始有了新的口頭禪,暗裏數過,兩次見面總共說了超過二十次:「我想同你講……」,最初不為意,你想講就講啊,又沒人攔你,這裏一不是立會二不是法庭,又以為接下來要講的很嚴重如宣誓,為表莊重真誠才會「我想同你講。」後來意識到只是習慣而已,不過習慣反映心態。是不是老友越來越缺少自信、安全感等等,又或者久別後特別客氣尊重謙遜,想講的都先旨聲明是個人願望,而願望不一定會實現的,想想而已,如果你不介意聽,我才講講。這問題的答案頗有意思,找天一定要跟他說:「我想同你講,點解你每講一句話都要先講我想同你講?」既然是老友,我想問就問,應該不會介意我冒犯吧?
另有一老友,每講一句話都以「你明唔明我講咩啊」結尾,哪怕是講完了一輪阿媽係女人、梁振英絕對不適合連任,都要問明唔明,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講話內容,就是低估了別人智商。認識他那麼多年,當然明白他應該只是怕表達不清楚,是善意,是潛意識的禮貌。這位,就不敢問他幹嘛這麼煩,唔明我會問清楚嘛,因為此人有時會發飆的,人欺善怕惡,大家明唔明啊。
另一位異地同胞,常常在討論嚴肅事情時,會加插一句:「你們知不知道」,搞得我們很白痴,獨他一人博古通今似的。直到有次,香港政改爭議鬧得正兇時,實在忍不住要回敬他:「知道、知道,怎麼不知道呢?」我們怎麼不知道美國也是由選舉人票選出總統呢?你又知不知道香港特首選舉委員會組成的方法,跟美國的選舉人差天共地呢?此人此事告訴我們,一家唔知道一家事,「妄議」原來真的很傷感情的。
我自己有沒有什麼讓人不耐煩的口頭禪,可能也要靠朋友提醒,只記得聽完一輪申訴後,掛口唇邊的是:「算啦算啦」,現在已經不敢隨便算了算了,如今時勢,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也不止人去樓空。這幾年高官口頭禪是:「沒充分證據顯示/不存在什麼什麼的空間」。被朋友放鴿子可以算,說好的一國兩制不可以就此算數。
若口頭禪反映心理狀態,目前最好用的還是周星馳電影那句:「幻覺嚟嘅啫,嚇我唔到嘅。」此話確有禪意,眼前所見恐怖如幻覺, 一切有為法、有沒有違法,只是一時電幻泡影,嚇我唔到嘅,在別無他法可想下,什麼都可以丟失,唯勇氣不可失,大家明唔明我講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