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王家衛說的。禪。但我越來越願意相信,世事之奇,冥冥之中,意料之外,但偏偏一切遠山近水,又似非偶然。
在這欄寫過「有一種春藥叫智慧」,當時剛學懂了一個生字,一個近代創造出來的都市新詞:sapiosexual,意思是“One who finds intelligence the most sexually attractive feature”,我認,是我。維基字典的解釋是“A person sexually attracted to intelligence or the human mind”,於是覺得男神《福爾摩斯》Benedict Cumberbatch很性感吸引是常識吧。一再寫他時都懷着過期的少女心,簡直在家中開大兩把風扇吹着自己寫稿,中女發夢自己在春風裏。
香港有沒有一個導演,會想過自己今時今日有機會拍Benedict Cumberbatch?又不是去了荷里活發展的吳宇森,世上當時最得令的男演員,竟然來香港,還由你執導他的廣告片?對,是《奇異博士》的網上廣告,由我操刀,整件事根本靈異。
時間回撥至早前何韻菇演唱會首場開波前一日,廣告客戶及agency問我有沒有興趣接拍這廣告,更重要是時間空間十分有限,拍攝前期由準備、構思、執藥到買餸的急趕敵意挑戰人類極限。一看便知,接的話,拍攝前的每一天,即星期六、日、公眾假期,都要25小時工作,更慘是有幾日恰恰好重疊四場演唱會的每一天,密不透風。原本,我早打算show後不再接job,好好休息一會,放假停工,詎料演唱會未完又有新挑戰?
但,大嗱嗱,Benedict Cumberbatch喎,這些機會是屬於我的?!不做,下一世也不可能原諒自己。據知他們手上也有其他導演,online ad一街都有人拍,但客戶和我相識多年,她知道這次男神來港不容有失,此事當一般online ad做隨時有鑊氣。她們清楚導演英文要好,和男神溝通失禮有罪,在現場又要有駕馭場面的一定能力,更希望導演懂一點電影,於是找我。既可幫朋友,又可見男神,開心到陣亡都在所不計了。(何況還有機會見到我的女神Tilda Swinton !?!)
結果那幾天,林憶蓮的《瘋了》陪着我嘔:開會、綵排、開會、紅館、睇景、紅館、選角、紅館的,跑來跑去,完場回家後還有一萬樣細節處理,十萬個事項要做決定,而我不會為個job少看隻「Ho菇菇」一眼……日子非常恐怖。到演唱會完滿結束,廣告便又接力開拍了(淚)。
我認,拍此片除了包含嚴重的春心發姣斑比小鹿跳跳跳成份,兼暗忖老來可以夜靜自high,還因為自己心裏也有一毫子自我期許。
首先,這是國際巨星為香港拍的一個小小online ad,他其實可以唔拍,電影公司告訴我的,但Cumberbatch百忙中願意抽空為香港觀眾幽一默,跟大家拉近距離,明知Hong Kong is not China,他仍尊重香港市場,仍親自招呼我們,有幸接了這工作,我希望作為香港代表決不要失禮。拍網上廣告,馬虎粗疏的太多,我鐵志要一絲不苟,網片更要有production value。香港製作,由網上廣告到電影,已經太多精刮取巧不下工夫心存僥倖或平霸平做了。在下未必是最好,但一定連細節都不會hea做,我沒有hea做十年的天才。
第二,是一份香港can do精神。時間有限、場地有限、什麼都有限,他Cumberbatch肯拍,我們有責任把一切局限解決。人存在、你出糧,就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把問題交波推讓。時間不足,就加班加工加精神,一人走多步,場波總可以踢好。(謝謝公司所有手足不遺餘力的額外辛勞,和客戶非常的信任。)廣告人、創作人,從來有為了部戲、為咗個job不惜一切的戇居到底,浪漫到笨。
這廣告演員方面還有Do姐,我也想小命可保。一個男神一個阿姐,時間特別寶貴,在他們撥出的指定時空,不但沒有失手、更沒有猶豫或「試吓」的空間,每個鏡頭必須快、狠、準完成,我知。他們是高手,一伸手,便知你有沒有,拍這些intellectuals,不認真你便輸死了。可以告訴你,Do姐的喜劇節奏感真祇此一家,而男神埋位時真是個Sherlock,鏡頭下我和他討論“the right dosage of mockery”,他的低調幽默,是可以giggle your head off那種。
有一件事我從沒寫過,就是沒有雨傘,我大概已拍完了我的第一部電影,但如果我拍了的話,就沒有時間和何韻詩弄出「18種香港」,相信也不會和她一起走過許多高低冷暖,再來個紅館集體獨家贊助乜乜乜;隨時亦未必有緣拍攝我心心眼已久的男神。任我選十萬次,我也寧願不拍電影和阿菇並肩作戰,任我再選二十萬次,我也甘心不拍那部電影走了現在的路拍了Cumberbatch。
不知這段路有多少是久別重逢,在公在私,一切沒有跟我以為的劇本走。我是隨遇謙和的任生命帶我到要到的地方,有時困惑有時倦,還是去了。拍了這廣告,握過男神的手,導過他演出,握過Tilda的手,淺談過一陣,心中還有點暈,有點得戚大家的葡萄,白癡一樣啦啦啦跳起轉圈。Can do了這次,總念念不忘《奇異博士》有個hashtag叫#SaveHongKong,是can d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