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創意工業病了,奄奄那一種。
你可能以為這課題不關你事,但沒有創意的地方就算不是很死亡都悶得發慌。世上最創意縱橫的城市:倫敦紐約巴塞隆納,也是最蓬勃成功的城市。
香港對上一個由電影工業土壤種出來的紅透電影新星,是誰?袁詠儀?45歲。
香港對上一個毫無懸念大紅大紫的歌星,是誰?陳奕迅?42歲。
香港對上一套令你要返屋企睇大結局、全城盛讚的電視劇是哪套?《金枝慾孽》?也已13年前。
香港對上一個深入民心好勁的廣告企劃屬那個品牌?Sunday?97年。
上述問題你可能有你的選擇,但我意思是行業界別中不容置疑、無可爭辯的一個答案,一個夠說服力的必須高度。不是亞皆老街太子道的亞太巨星。
很多年前在香港電影工業低谷初期,在一上樓書店打書釘時,翻到一本張徹導演寫的書,他提到:電影業一定要能力不斷生產自己的明星,而且要夠重夠紅。不能一直出產明星的地方,那片土壤是營養不良的。
But creativity is in trouble。
Bob Hoffman在他被譽為最有影響力的廣告blog Ad Contrarian告急說「創意被貶值了」。
“Have you ever wondered why there are so many shitty songs, and shitty TV shows, and shitty movies? I'll tell you why. Because it is really fucking hard to do a good one”
沒創意便沒有好創作就沒有明星。看我們的娛樂文化事業,幾十年來走精面、重噱頭、喜重複,而且不鼓勵創意、甚至不鼓勵質量。
人人都識寫字,但識寫字不等於懂寫好廣告及好創作。世上祇有一個李白、一個金庸,他們寫的字你都懂,但你寫不出《笑傲江湖》,Donald Trump不可能寫出莎士比亞作品,完。
不是說物以罕為貴嗎?“The problem we are facing today, I'm afraid, is that the creative side of our business is being devalued. Creativity is quickly and quietly becoming a support service”。
對不起,你覺得不好聽,真不是人人都可以是創作人,更不會出色;誰都可以創作平庸的廣告,但出眾是craft、是功力。為什麼廣告行現在media(媒介部)的人會自己做創作?你可以有創意地活用媒介,但sorry,你不會是出色的創作人。在廣告行競爭,早錯在一個pitch價低者得,可以量化的agency fee,一減促銷,創意不再分高下,就模糊了焦點。你的創意再好,另一間平2% agency fee的卻赢了pitch,代表什麼?行業的資產和貨幣不是創意了,走歪了。竟然有跨國廣告企業領導,說‘media, has become "more important" than the message…’,那不是等於說戲院比電影重要?
荒謬如某次駕車時,收音機傳來曾蔭權說要推動香港創意產業,要有多些做電影製作的後期公司,那些用電腦把電子影像裝嵌、繡花、加工的人。對不起,他們都用電腦,但都不是創作人。同日,我到了數碼港的先濤製作公司,為我的出前一丁廣告做後期製作。很大的一個後期製作工廠,很多很多工作人員,那一台台電腦,讓我想起以前製造業的衣車,一排排人在不停趕工剪裁,但車衣的,不是設計師。車衣工人很多,設計師很少,前者操作死物硬件,後者本身是一件生生不息的軟件。正如廣告公司中的studio,是比較藍領的部門,不是創作部。有幾多人以為懂寫字就是作家,懂用電影軟件,就是導演?
香港的創意工業沒有讓創意變成主角。自尋絕路。
憑什麼會有明星?有好歌就有紅歌星,有好電影便有大明星,有明星不等於有好電影,是如此簡潔。一齣好電影,可以令明星導演一炮而紅。一部《心跳500天》Joseph Gordon-Levitt真正紅了,後來再成為《蝙蝠俠》的羅賓,新星誕生,獨當一面。一部《Juno少女孕記》Ellen Page真正紅了,再走進大導演Christopher Nolan的《潛行凶間》,新星又誕生。Nolan自己,也是憑獨立製作成名,再變成大導演。美國的電影土壤,養得出新星,再有環境機遇配套養份,讓他們成長成巨星。因為有《新不了情》才有了袁詠儀。有了《唐山大兄》才有李小龍,有了Monica,才有張國榮。紅了之後,還要有以為計。
但在香港一個普通編劇的待遇如何?糊口可以嗎?在電影行不停被騙和欠工資不是新聞,到你「紅」了,編劇有多受尊重。什麼都不說,你說得出香港成功編劇的名字嗎?名利雙收的,有嗎?乜唔係一劇之本嗎?
荷里活的明星,Brad Pitt級,會走出來支持編劇工會的遊行,在人群中,支持希望他們吃得好、穿得好、活得有尊嚴。
還有供求問題。香港觀眾要求創意嗎?渴求創意嗎?
當香港市場摒棄了這些創意產品,在本地搵食難的不自強競爭力,便北上賺更大更多的easy money,做更廉價的創作。
曾經,我們崇優尚智。如今,香港附庸反智。
陶傑可能冷笑,但我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