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奧巴馬把剛過世的以色列前總理佩雷斯跟南非已故總統曼德拉相提並論其實有些過譽。佩雷斯推動以巴和平進程當然有貢獻,但以巴和約此時此刻已成廢紙,剩下的只有以色列的強權,還有形同ghetto(禁閉區)那樣國不似國,自治區不似自治區的巴勒斯坦國,和平成為奢望。而以色列人與巴勒斯坦人的和解更比過去40年的任何時候都要遙遠。這跟曼德拉開創南非種族和解共融相去甚遠,拿兩人相提並論顯然不倫不類。
以巴和平進程中途夭折,近十年不住倒退不能全怪佩雷斯,以色列內部政治形勢轉變,中東局勢從壞轉向更壞,美國在以巴問題上總是進退不定都令和平進程無法繼續前行。
先說以色列。從1947年立國開始就一直在阿拉伯國家包圍下存活,經歷過至少三場重大戰爭包括立國戰爭、67年的「六日戰爭」、73年的「贖罪日戰爭」(Yom Kippur War) 。此外還有無數較小規模的軍事衝突如在八十年代進軍黎巴嫩以支持以色列的民眾派系,跟敍利亞、約旦等前線國家的邊防衝突等。
可以說,建國的頭50年以色列基本上處於戰爭或戰備狀態,絕大部份政治領袖包括95年締結以巴和約的拉賓及剛逝世的佩雷斯都直接參與過戰爭,當過指揮官,見識過以色列如何在戰爭斷垣下倖存,看到一批批年輕士兵在自己手下一去不返,認識到戰火驟然而來時曾如何手足無措,沒把握國家能存活過來。前總理拉賓在「六日戰爭」期間就有一、兩天時間因戰局未明而瀕臨崩潰。
正因為佩雷斯一輩的以色列政治領袖有戰爭慘痛經驗,他們明白強敵環伺下要長治久安不可能單靠加強軍力火力,也得盡可能跟周邊國家及民族包括被他們驅逐的巴勒斯坦人達成和平共存的協議,建立穩定、持久的關係。七十年代末以色列埃及和平協定,以敍停火,以色列跟約旦的停戰以至93年以巴兩國領袖在奧斯陸簽訂和約都是他們努力的成果。
只是,這些開國元勳、戰爭英雄已離開政治舞台。新一代領袖、選民不斷湧現,他們成長,進入政治都在九十年代中以後,當時戰爭基本上已遠離以色列,建國頭幾十年那種脆弱(Vulnerability),那種經常在戰火邊緣的恐懼已減退。相反,以色列面對的只是巴勒斯坦這個經濟、軍事實力遠遠不如的對手。他們追求以巴和平協議的動力大為削弱,反倒希望把巴勒斯坦「國不成國」的狀態長期化,不斷擴建猶太殖民區。
西方不再視以巴為亂局根源
鷹派的內塔利亞胡正受益於這樣的轉變而長期執政,並在對巴人問題上越來越強硬,無視國際社會的批評。而佩雷斯等人對和平的Vision和努力則因此越來越不受重視,在以色列國內變得越來越無關痛癢(irrelevant)。
中東局勢的變動也令以巴和平進程越來越不受國際社會重視。以往以巴、以色列與阿拉伯衝突是中東政治熱點。自911及美國進軍伊拉克後,中東的火藥庫已不再是以色衝突,而是阿蓋德、伊斯蘭國等恐怖組織。這些恐怖組織把襲擊帶到發達國家本土,殺傷平民,對美國、歐洲多國政府帶來巨大政治壓力,令他們不得不把中東政策的焦點從以巴轉到打擊阿蓋德、哈馬斯及「伊斯蘭國」等四處移動恐怖組織。
以色列朝野不再擔心巴勒斯坦帶來國防安全問題,西方大國不再視以巴為中東亂局根源。這個長期熱點逐步被邊緣化,沒有多少人提起。現在,連佩雷斯這樣主張推動和平協議的以色列大佬也過世了,以巴和平、巴勒斯坦人的苦難只怕更容易被遺忘!
盧峯
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