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從香港飛上海的飛機，好像沒有不誤點的。誤點成了常態，所以坐上飛機人人都很坦然，因為大家都知道，必會延誤的，因為那無時無刻不有的「航空管制」，乘客坐上了飛機，不過是被集中起來容易管理而已。
所以飛機關上了機門，停在登機口一動不動，飛機上不少人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我邊上的上海男人每次醒一醒就會「呼」一聲仰天長嘯一次，然後歪頭又睡，有一次在瞌睡中聽見電話響了，趕緊接聽，然後很大聲跟遠在上海家裏的寶貝女兒講電話，他毫無顧忌，把跟女兒的對話廣播出來。於是我知道他跟女兒解釋了飛機因為中國的航空管制是必定要延誤的，沒有例外，要是例外就嚇人了。但他強調還是趕得及回家吃晚飯的，一定要女兒等他回家吃飯，但飯前可以先把澡洗好──我坐在邊上，被迫聽着他們父女的深情對話，好像不是身在飛機的商務艙裏，而是坐在一間薄皮夾板房邊上，隔壁鄰居放屁撒尿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非常有昔日上海老弄堂住宅的情趣。
講完電話，他又歪頭小憩，每隔幾分鐘又醒過來，一醒就「呼」一聲嘆氣，起初被他嚇一跳，後來習慣了，知道他一醒即「呼」就像有些人吃飯大聲巴嗒嘴一樣，吃飯巴嗒嘴是很討人厭的，我旁邊這個一醒就要大聲「呼」一下的男人也一樣。於是我就暗自埋怨上海的什麼航空管制了。若無這種勞什子航空管制，飛機準時飛走，我何須受這傢伙這麼多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