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書之愛 - 唐顧

異書之愛 - 唐顧

今人有便捷的手段獲取資訊,得讀異書也未必覺得興奮。區區一百多年前,事情還不這樣簡單,偶遇罕見之本,形諸筆墨的竟有不少。就我所見,翁心存家帳本兒上,記有一部彭元瑞題跋過的高麗刻本《東文選》;瞿中溶生平好奇書,顧蒓送他日本舊刻《合類節用集大全》,竟高興地寫了首詩,並誇說自己家裏有金尼閣《西儒耳目資》,還有「舊日本長崎島語音」──他很得意,覺得時代稍晚的自己,遠比康熙年間只見到《吾妻鏡》的朱彝尊幸福多了。
有一位嘉道年間的學者朱珔,獲得了《佚存叢書》。這部叢書由自號「天瀑山人」的日本人林衡刊刻,收錄久已亡佚或不全的中國古書十七種。書用活字,成於寬政、享和年間。朱珔很誠實地說,乍看之下並不能區別優劣,只知道所收都是千年以上的寶貴書籍。《四庫全書》、《永樂大典》都不曾收錄,至少在明以前就已散佚了。印書的紙張很精好,活字也整齊,至於用字則常有異體。這都是樸素直觀的感受,也正是站在「我們」立場上,一眼看到的「他們」之不同。
當時中國士大夫畢竟以天朝的眼光看待東亞地區,因此詩裏有「一朝揚播自方夏,梯航自奉天朝尊,譬若球圖陳太廟,不棄瓦甒兼匏樽」的句子。百年後讀到這種話,總不免有些遺憾,不管他原本是真心還是假意。相形之下,我更喜歡咸同以後臨海洪氏的私家帳簿。以金石收藏著名的這一家裏,收藏了六個銅板界畫散冊,但不曾給予評價。這些東西包括中國的儀象圖、輿地圖,也包括西洋的金碧樓臺、「人佛」、「小人物」畫冊與字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