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當中,李生是唯一還在用Nokia 3310的人。都說「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但3310的好,恰巧在於它近乎傳奇的堅固耐用。它更是手機界的空谷幽蘭。十六年前推出的3310不是智能手機,WhatsApp接不通,Facebook上不了,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反而把網絡的一切病毒和喧囂都隔絕淨盡。今天還用3310的,若非楊過,必然是小龍女,總之就是古墓派的高人。
李生的洋名叫Stephen,但所有朋友,包括舊同學,永遠不會叫他的全名或洋名,只會亦莊亦諧地稱呼他為「李生」(「生」即「先生」簡稱),似乎大家都覺得他有點遙不可及。李生在元朗長大,在九龍一間老牌男女校就讀中學。他最愛古典音樂、詩詞和地理,厭惡打機、踢波和唱K,對同學的聊天內容不感興趣,常常離群獨處。當時他留意到同樣有點古怪和寂寞的鈴。
鈴不是最漂亮的女生,但對很多男孩來說,卻有種無法抗拒的魔力。她談話時眼神會飄出太平洋,也會把話題扯到天狼星,常常躲在一角看書。你以為像她這樣的女孩,應該是看村上春樹,但原來是川端康成;你想裝模作樣跟她聊王家衛,她便立即大談帕索里尼、布列松和很多你聞所未聞的電影。木訥的李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冒死去追求她。但很多年後李生說,他的追求只是「見義勇為」,根本從未喜歡她,當時有些很壞的男同學在打她主意,他不忍心她受傷,因此「出手相助」。李生和鈴約會了一兩次,也很難界定是否算追到。
李生第一次高考失利,因為他堅持「三不」:不操練,不補習,不讀雞精書。結果鈴進了一間較好的大學念比較文學,而李生則被一間稍遜的院校取錄。但李生為了繼續「守護」她,竟毅然決定重讀。這次他依然堅持「三不」,但成績比第一次好很多(畢竟已有經驗),終順利考入鈴的大學。
(明天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