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在我以為已沒有更醜的時候,就變得更醜。」──2008年電郵
(承上篇)洛最後的三個月,為應付排山倒海的功課,每日都疲於奔命。從前賦閒在家,他往往一天給我寫五、六封電郵,傷春悲秋;重返校園後,洛表面上雖踏實了,卻也應驗了《阿飛正傳》那句著名台詞:有種小鳥只能不斷在天上飛,落地一刻就是牠死的時候。那年十一月初,洛打電話給我,說自己不可能每天畫二十幅速寫,英文功課也做得不好,打算退學。我勸他隨便畫,最重要交到功課,何必事事完美,但他說他很害怕,什麼也畫不出來。問他怕什麼,他答:「我不想隨隨便便畢業,我要做一個優秀的人,一個能夠被她看見的人。如果我得過且過,平庸地活下去,畢業又有什麼意義?我怕她對我的看法是正確的,『你何不甘願做泥』,我很害怕證明自己是泥。」我無語。那年那天那些話,我知道永遠是一個死結。
洛決定不再上學,神經確實輕鬆不少,但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空虛和內疚。他不但打回原形,還因為學費而欠下一屁股債,終日在家胡思亂想。我勸他兼職打發時間。但做什麼呢?設計工作找不到,7-Eleven總可以吧?他一聽我的建議,幾乎哭了:「不行,我怕遇上舊朋友,他們對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七、八年前,那是我在中環上班的日子。我希望他們記住那個年代的我!」我無語。他決定去教會碰運氣,事後向我報告:「那兒恰巧有個『身殘志堅』聚會,我看見一群盲人在彈琴唱歌,表演得很出色,令我羞愧得無地自容。人人都興高采烈,當然沒有誰看見我。」(十六.待續)
按:昨日〈勿用殘體字教中文〉有一誤,深感慚愧。「風」和「鳳」簡化後,分別作「风」和「凤」,我說兩者相同,證明我是簡化字文盲。承讀者留言斧正,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