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趣的新發現,近年來到台灣去開飲食店的,比較有成績的例子以中國大陸的外來客居多,而到中國發展成為名店的大小店家卻以台灣人士的私房菜居多,遠來的和尚會唸經,是貴遠賤近的心態有以致之吧。
從前台北的江浙名店,前輩文人如王藍、王大空、吳心柳、劉紹唐、張佛千、高陽等人帶我去見識的飯店無一不是有特色有絕活,當年有幸陳定山賞飯,他是我外公的拜把兄弟;那回特地帶我去石家飯店,說我這蘇州人氏一定喜歡,往事五十年後尚且叫我津津樂道,只說那一味搶蝦,是定山老先生特為我而點的,可惜當年的我是土豹子一名,何曾吃過連聽也沒聽說過,現在也少見此蘇菜,彼時,他由家中傭人扶攜而來,不斷和我講起外公往事歡喜不迭也唏噓不已。當時已知天虛我生的公子小蝶老的不尋常,此生唯一的會面是我的奇逢,可惜的是我吶吶不能言,無以應對,好在隔代前輩風範不以為意。
這些年來台北已成為我的傷心地,父母相繼離開人世,而當年的老朋友,走的走、老去的老去、隱居的隱居,幾番去去來來總是客舍暫居,又多半大小醫院往返,無閒情亦無時間尋訪故人,也因此避免了為懷舊而傷情,吃喝是打游擊式的聽從兄弟們的安排,所到之處餐廳的裝潢格局,從東主到顧客,已無當年那種儒雅詩意談笑風生的氣氛,物是人非事事休,新派的飲食店更只是喧嘩一片,呼喝之聲四起,情調之沒落及菜餚之水準都已非昔日可比,當時以為尋常的人尋常的事尋常的菜餚,如今都是不可再得的緣份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