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反常持續高溫引起錯覺,巴黎今年舞季似乎開得比以往早,九月第一個星期,班霸美國芭蕾舞劇團已經在巴士底歌劇院響鑼,即將閉門維修的城市劇場,也在對面撒特里呈獻烏珀塔舞蹈劇場的《Viktor》,好在花都不是維也納,穿條短褲就能登堂入室,否則堅定獻身舞台藝術的我不悶暈也肯定焗出周身熱痱。翩娜包殊通常季尾壓軸,忽然轉為打頭陣,更加感到不習慣,五月才在同一場地為《在山上聽到呼喊》神魂顛倒,髴一聲台上築起代表羅馬廢墟的土牆,就像舞者匆匆跑進後台洗洗面又再出來獻藝,教人恍恍惚惚:夾在兩者之間的暑假難道是幻象,曬過的太陽游過的海水食過的雪糕全部一筆勾銷?
作為邊走邊舞採風系列第一砲,《域陀》不但是擲地有聲的試金石,而且有種情書的況味:八三年她應費里尼邀請,在《繼續乘風破浪》飾演失明貴族,搭上賊船大概非常過癮,八六年乾脆拉隊去意大利首都大展拳腳,實行以自己的方式寫旅行筆記,字裏行間,充滿對地理環境的飛吻。既然炮製光怪陸離的羅馬風情畫,照計走唔甩向《露滴牡丹開》偷取顏料,但是十分出人意表,這次重看我想起的居然是表面上一點關連也沒有的杜哈絲。亂夢的夜晚,遠處傳來聽不懂字句的流浪者呢喃,不正是《印度之歌》不斷出現的市音嗎?那些身披二手絲綢晚裝的女人,後來成了包殊簽名式,和杜哈絲筆下的Anne-Marie Stretter何其相似,滿台遍佈餅印一樣的失散姊妹,一個女人的墨水不聲不響滋潤了另一個女人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