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會留下一些什麼吧,留下什麼,我們就變成什麼樣的大人。」電影《藍色大門》裏,張士豪對孟克柔這麼說。17歲的陳柏霖和17歲的桂綸鎂,至少留下了這部不枉此生的青春片給台灣。
我想,最理想的青春,就是在一堆無可避免的殘酷物語之中,義無反顧的留下一些不枉此生。那管是在愛情、運動還是什麼上,好趁青春,上陣衝鋒。
忍了很久,才寫《點五步》。青春有那麼多殘酷(一定的),就有那麼多無悔(不一定的),所以它好看。手機上的日子顯示,看完試映當日,和演員及「多謝高登先」的曾麗芬小姐合照的日期為6月26號,但不能太早寫,寫了,電影上映遙期,記住的人不多,香港人就是這樣子。專欄先寫為快,寫了好像搶先一步,但幫不了電影,我真心希望這電影有好報。
斑駁的青春,有機的校園,在陽光下青澀得好看,不是台灣獨有,不是日本專送,香港也有活潑乾淨,勵志而不糖衣得你爛牙,熱血而不人情味到你肉麻的Coming of Age類型電影了。青春片不一定是騎單車張開雙臂,也有在屋邨走廊踩着人字拖賽跑,在band 5學校告訴全世界你不是廢青的,而奮鬥不一定要憤世和憤怒,不一定要破壞和拆大台。
兩兄弟,一起在學校被罰,一齊喜歡了同一個女仔,兩肋插刀,性格有強弱,球場有競爭,但有你就有我。兄弟情,不再是古惑仔的浩男山雞,不一定是警探或賊,終於有一部港產片的角色是你我隔籬屋生活可見的「正常人」。沉淪合拍片瘟疫下,香港正常人電影少得太慘。
一個校長,為了青少年學生的精力有出路,存在有意義,照鏡有尊嚴,排除萬難自己當一個魔鬼教練,組一支少棒隊。香港、80年代、華人棒球,你使唔使咁小眾呀!那麼邊緣的一切,偏偏絕地自強,偏偏贏過眾多棒球強隊,成為冠軍,贏了洋人贏埋日本,香港真人真事,事蹟存照於城門河一條行車橋叫:「沙燕橋」。
忘記起跑線,志在終點線,衝刺、苦練、拚命、團結,不是為了贏,是為了對得住自己!一個盧光輝校長,勝過一萬個吳克儉。
真。情懷。青春。無悔。電影、或是做什麼事,最怕心術不正。你冇心已經好大鑊,仲要俾人看得出你冇心,甚至立心取巧不良,那是好鬼大鑊加肉酸。香港電影老老實實充斥幾多不安好心馬虎博懵?本片真真心心寫出成長的驛動、陣痛和領悟,不是絕世傑作,但紮實動人。友情不是鐵打,有人誤入歧途,有人在逆境中磨練上正道。林耀聲和胡子彤不是十年難得一見的新星,但演活了真實血肉少年,前者的鄰家男孩臉很有觀眾緣,在成長路上掙扎跌碰,經歷家庭和愛情的傷疤。
香港崩壞,路人皆見。找香港故事,說香港故事,在身份危機中,《點五步》讓香港人找到身份認同和身份驕傲。一國埋葬兩制,廣東話越來越矮,這是香港人在亂世紛擾中的一杯打氣清水。
別以為販賣香港情懷一定成功,或一定要支持,電影最重要是故事角色能打動你。杜汶澤說過「本土不是電影的黃金戰甲」,一味本土但水平有限點幫你?不是熱血就好,不是本土就支持,不是香港本位就賣。本片用青春的汗水,吶喊出廢青有成就,沙田有奇蹟,香港運動員唔係臘鴨,希望由我,勝負自決。
沙燕隊的口號是「沙燕,西!」Strike,棒球用語,形容「投出好球令對方不能得分」,那班band 5少年英文不好,次次打氣次次西自己,祇有香港人,才會會心大笑;更明白我英文或許不夠好,但我一樣可以西的道理。
你以為人生容易strike嗎?「不是人人都能夠長大成為你想做的大人。」《比海還深》的雙失中年阿部寬說。壞球太多,理想容易三振出局。你唯一可以做的,是在成長成為自己想見的大人之前,先做個自己想做的少年。中年之前,你有很大段時間留下意義給將來的自己。淪喪之前,我們有很多時間絕地拼搏留些什麼給將來的香港。
片首,片末,都是金鐘,都是雨傘。有點不像本片organic的一部分,但又可以作為序幕和總結。試映日我問,這兩幕是原有,還是香港發生了一場大雨之後加上去的。監製說是後加的,我舉起了一隻手指公。有些事,要無悔,有些事,要耿耿於懷。
「總是會留下一些什麼吧,留下什麼,我們就變成什麼樣的大人。」亞厘士多德說:"Good habits formed at youth make all the difference"。年輕時便開始習慣無悔吧,爬一座爬不過的高山,所有山都是一步一步爬的,令你爬不過的不是山,是放棄。習慣做個romantic fool,就算是笨蛋,也浪漫;習慣跌一跤,就算狠,也豪邁。踏出點五步。
沙燕,西!
香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