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皮杜中心在展垮掉的一代,我想起讀了四分之三的流水帳《在路上》,決定去看看克魯亞科們更多的秘密。
展覽毋庸說是精心設計的,垮掉那一代的日記、宣言、歌詞、詩句被節選出來,或投影在選在頭上的雙面屏幕上,或直接印在床單一樣的白布上,從天花板垂到地面。Preface工整嚴謹,是要為那一代美國人做傳,紀錄這「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藝術運動之一」,版圖從美國西海岸向南拉伸到墨西哥,在越過大西洋去到巴黎和北非。
最精彩三個陳列,一是Bob Dylan在音樂錄像裏隨着自己的歌聲往地上扔寫着歌詞的卡片;一是垮掉的旅館裏天旋地轉的走馬燈,用數學和機械製造嗑藥的感覺;再就是把墨西哥叢林和核子爆炸剪輯在一起,暗示核戰和服藥或性高潮後感官體驗的共同之處──是一群對大時代失望,拒絕生活,拒絕長大,拒絕嚴肅,於是在別處尋找慰藉的大男孩。
回頭望,白色藝術空間參觀者裝扮考究,流連在多媒體展覽媒介之間,半透明的幕布讓三三兩兩的人影疊加在一起,展品和訊息交錯有致地被安排在牆面、轉角和桌台上──設計和科技一絲不苟做推手,營造「二十世紀最偉大的藝術運動之一」,一定要在每一件玩世不恭上點明它的「時代意義」,哪怕有些今日看來已經過於東方主義甚至葉公好龍的藝術品,也不能不寫出它的重要。
「重要」看來真的很重要,也許和在大學申請做研究一樣,「重要」、「意義」、「功能」是整個項目的靈魂,不然為什麼政府要給錢、遊客要參觀。反建制如此被建制納入官僚機器,解構資本的也如此被化作消費奇觀,而我們是小白鼠,在大實驗裏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