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幽默感的人偶爾講句笑話，大家精神一振如獲至寶，無趣電影如《筆羈天才》忽然閃現靈光，同樣彌足珍貴。兩大配角之一海明威一亮相我就認出來，釣到大魚和編輯站在戰利品前的合照印象深刻，飾演者杜明尼克韋斯特靠大鬍子和小肚腩食糊，手到拿來不費吹灰，扮費斯傑羅的佳皮雅斯就沒有類似便宜可佔，要不是有神經質的費太太當顯眼配件，不外是個風霜滿面的過氣俊男。惜墨如金的他為了應付妻子昂貴的醫療費，逼不得已再作馮婦去荷里活寫劇本，同一出版社的胡夫摸上門表演他鄉遇故知，閒聊間隔籬忽然傳來女人尖叫，口若懸河的胡先生面露狐疑，費先生不動聲色解畫：「嗰個女人係新晉演員，正在努力練習聲線，佢練狂笑仲更加得人驚。」哇咔咔咔，真不愧為《大亨小傳》作者，文筆的優雅細緻流進日常生活，悲愴輕輕帶過。十幾年後房間主人換成田納西威廉斯，那聲尖叫由《慾望號街車》歇斯底里的白朗雪發出，便是另一番風景。
麥士威柏堅斯手下這兩個在電影裏淪為綠葉的皇牌作家，現在當然紅過英年早逝的湯馬士胡夫，《老人與海》和《大亨小傳》長賣長有，散場後我摵起條筋去書店找《關於時間和河》，走了三四間都找不到，架上領風騷的是同名同姓、靠紀實文學起家的Tom Wolfe──五十年代下海賣文，竟沒有避免混淆視聽取筆名，可想在生時被譽為美國小說界新希望的胡夫，人一走茶就涼。以他的鋒芒，天假以年恐怕走唔甩成為諾貝爾得主，張愛玲有他和普魯斯特作科科落第的同伴，也算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