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琦跟疑似記者毆鬥,我不清楚真相,但假如狗仔隊的確主動挑釁,那麼他顯然不是在執行記者職務,梁天琦該更加警惕才是。梁君讀哲學,政治上主張「勇武」,該知道孟子說「勇」有三個層次。初階的勇以北宮黝為代表,孟子的話翻成廣東話就是:「你插佢眼又好,插乜都好,總之唔會閃。只要你令佢有小小委屈,佢都會嬲到好似當街畀人鞭一樣,皇帝都當係窮人咁斬。佢唔怕權貴,你鬧佢,佢一定反擊。」這個「罵必還口,打必還手」的北宮黝到底甚麼來頭?朱熹猜是刺客。初階的勇是外露的,談不上是大勇。
中階的勇以孟施舍為代表,「視不勝猶勝也」,「能無懼而已矣」,即是說:明知輸,都當自己會贏咁打;你決定唔到輸贏,但可以決定自己唔驚。孟施舍的勇比北宮黝高一班,是因為這種勇是內歛的。然而最高層次的勇,是義理的勇:「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是孔子說的,孟子轉述。)留意「縮」是「義」或「直」的意思,不是「龜縮」。意思是:反省自己,如果理屈,即使對方是一介草民,我能不怕嗎?如果理直,千萬人我也無懼。這句話家喻戶曉,但似乎沒有人質疑過:萬一「自反」的人是丁蟹,豈非永遠理直氣壯?因此這句話要成立,我們須理解它的前提:自省者當虛懷若谷,謙讓坦蕩,如此方能明智分辨是非。孔子也說「知恥近乎勇」,可見「勇」跟「自省」,關係何其密切。
「勇」是這樣,「武」又如何?聽聽真正的武林高手說甚麼。據徐皓峰《逝去的武林》,形意拳一代宗師唐維祿這樣教徒弟:「你兇,我悚(害怕,窩囊),你悚,我比你還悚──這才是我的徒弟。」敵人做甚麼,我們不能控制;我們能控制的,只是自己做甚麼。謹與「勇武派」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