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貨客未橫行的年代，我住大埔，幸好搬得及時，否則以我的性子，終有天會把誰踢下路軌。六年前某日，我在紅磡候車，原本十分寧靜，但背後月台的西鐵一到站，立即沙塵滾滾，這邊明明沒有車，一群中國旅客卻照樣衝鋒陷陣殺來，彷彿要趕上世界最後一班列車。有個大叔當仁不讓搶在我前面，用普通話召集各路大媽和小孩。想勸他別打尖，剛巧火車到站，算了。想不到忍一時風起雲湧，退一步四大皆空。
大叔佔頭位還不夠，更要讓同伴先行；他經驗老到，知我想從後繞過他，頭也不回橫批一肘，我當場被他推後兩步。那刻我的腎上腺素爆了。他上車後，一屁股坐在四人座，正想指點同胞搶位，但我二話不說，箭步衝前一把將他揪起，往大媽的方向狠狠甩過去。事發太突然，他們呆了一會，才邊走邊罵：「為甚麼推我的孩子？」怕是嚇傻了，胡言亂語。為免成為網絡紅人，我只如常從背包拿出書看，沒有理睬。
現在偶然回大埔老家，東鐵綫依然一片腥風血雨。有一次適逢放工時段，車抵九龍塘，門外有男子不停大喝：「中間啲人企入去呀！」見車廂沒人移動，他索性出排雲掌，邊擠邊罵：「都話中間有位啦，又唔郁！」我瞟一眼，是個宅男模樣的人。另一把男聲忽然破空而來：「上唔到咪下一班囉！」宅男自言自語：「我等咗三班啦！」我身旁的西裝友即回應：「你話郁就郁呀？我下個站就落，係鍾意企門口位！」幾把聲音這樣此起彼落，沒完沒了，我只恨空氣不能按Like。
上下班時間，車廂中間總有空位，但永遠是一大群人塞在門邊，更多的人擠在車外，車廂密度好比社會財富，絕不會平均分佈。坐着的人也不見得比站着的人優勝，他們只是早一站上車而已。沿東鐵綫回家的路上，我彷彿看透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