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危不懼 - 楊靜

臨危不懼 - 楊靜

準備買點流行大街小巷的咖喱香腸時,手機上做新聞的朋友發來截圖,紐倫堡附近小鎮又有爆炸。「這是這個星期第四起,還是第五起?」賣香腸的姑娘把叉子和包裝好的食物遞給我。
被她一問也恍惚了,這一周我還在慢慢調整生物鐘,結果是每天快要睡去就看到消息說北面的地方有人用刀捅人,南面有人槍擊。攤開地圖看,左不過一兩個鐘火車——對了,火車上也有砍人的。
同住的兩個男生被我戲稱為「大腦」和「肌肉」。「大腦」是計算機工程師,這一周北上柏林去參加露營音樂節,我們一直用WhatsApp保持聯絡,他的反應從一而終:「都是神經病,哪個國家沒有點精神失常的反社會人士呢?」「肌肉」正為去中學做體育老師做準備,他南下回家在五天之長的啤酒節裏喝得暈暈乎乎,回來才看新聞,邊看邊啞着還沒恢復好的喉嚨:「都是極端份子,德國放進來太多了。」
「肌肉」和「大腦」恰好代表市面上兩種相左的意見,殺人者要麼是「宗教極端份子」要麼是「精神病」。奇怪是德國人花費大量力氣爭論到底哪個總結的好,似乎下了定論問題就不存在。結果是,第一起砍傷香港遊客的案子被歸為「極端化的少年難民」;可接下來在慕尼黑開槍的人卻是地道德國人,崇拜的是基督教殺人狂,大家又匆匆轉向青少年心理問題、校園霸凌的問題;接下來兩起又是敍利亞難民,但其中一個有抑鬱症……當難民們祈禱:「兇手千萬別是難民。」心理醫生也在批評:「抑鬱症也不都是殺人狂,一直強調精神有問題,其他的精神病人怎麼辦?」
這也怪不了德國人,殺人者總是個人,卻也總粘連着社會與時代的背景,這問題是治安的,又是倫理的,是宗教的,又是世俗的,很難爭出勝負。
就在案件頻發的周末,我買火車票匯合友人去吃火鍋。正聊着,警報拉響,所有人抬頭相互掃視,不多時弄明白樓頂電線短路,消防人員正在路上。店家疾呼:「不是恐襲,不要害怕。」店裏的德國人還是攔不住,排隊買單離開。一家講廣東話的家庭,七八口人,氣定神閒,老伯還囑咐孫女,乘着沒人把一整盤蝦都拿來自己桌上。
哈,怪不得我們古典文明傳承到今,臨危不懼、星火相傳——我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