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歌頌包青天? - 林夕

還歌頌包青天? - 林夕

據說,貓貓狗狗若出了毛病,自己身體自己知,主人還沒發現,動物先行自救,會在草叢中對症吃草藥。人沒那麼靈敏,但一如渴了就會喝水,忽然對某種食物有興趣,也許反影身體機能不平衡,缺了哪一樣,就會在不知不覺間生出一條自己身體自己救的偏方。
社會如人體,流行什麼人事物,有可能正是個病徵。就像神棍當道,代表人心迷惘;殺蟲水大賣,這地方的衛生好不到那裏去。人人口口聲聲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是依法不能制裁歹人,制度崩壞而無可奈何指望虛妄的報應,如吃心靈鴉片平衡一下意難平。然而偏方就是偏方,貓狗吃過了萬綠叢中一點藥,終究還是要去看獸醫,詛咒看不過眼的人幾時歸西,不見得他們就當場仙遊給你看,而且,即使他們真應了天命所歸,大局不會為此而改變,因為歹人也是時勢環境的產物;而且,詛咒過了,然後呢?然後就心平氣和心安理得,可以袖手旁觀了?兩害取其輕,寧可歹人活得風風光光,義憤累積到頂點,也好過他們神秘地讓「天」收了。他們個人活得幸福或痛苦,畢竟跟大眾福祉無關。
眾多偏方,有一種古老的心靈鴉片叫包青天。包公故事,到現在好像還在拍,如果還能叫好,讓人心大快,分明是司法制度有病,是先進文明時代的大諷刺。包拯常常越軌破格辦案,審烏盆這起案件,最後要靠通靈挽回公道,在無法無天與有法無天之間,爭取到有天無法,又有什麼值得慶幸的。「俠以武犯禁」,如果忙着歌頌俠士,就忘了追問何以社會需要那麼多義士,正如救火的要成為英雄,並非什麼好事,大吉利是,如果救火英雄輩出,大家又忙着歌頌與流淚的話,就忘了追究逼迫救火員成為英雄的問題所在。
所以,祈求別要英雄救世,要謝絕俠客、謝絕包青天。指望俠客仗義,萬一俠士給收編,披着俠士袍,正好成為最佳維穩工具,包拯們也有天會礙於形勢變節,自認草民的人又該怎麼辦?包拯被退休了又如何過?
寄望個別大法官是個大好人固然荒謬,今天還有更荒謬的。民選議員還沒被民眾選擇之前,竟然先由選舉主任拍板,決定個別人士有無參選資格,時光何止倒流幾百年?忽然又禁不住懷念起包青天,天,可謂黑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