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真的,倏忽,十年。不是想觸動誰的神經,或神經質,但如果誰一見到這兩個字癲咗,好嘢!
從2006年到現在2016,十年,每星期日在此寫我心,再過一個月,整整十年了。人生有幾個十年!
十年來,不敢說寫得如何精彩,但敢說每篇都是真心實肉寫的,每一篇都是:真心實肉。
用心寫字,我是相信閱讀和文字的人:“You don't have to burn books to destroy a culture. Just get people to stop reading them”——美國作家 Ray Bradbury。
三年前的書展,我出了兩本書,都是本欄的結集,壹出版主理。之後蘋果日報的專欄再沒有結集成書。壹出版還有其他出版單位,三年來一直都有找我合作,都推了,為什麼呢?
2003年,沙士,我第一次自資出書,廣告書,賣清,再版,銷情非常理想。我刻意在沙士出書的,人棄我取,自己做自己的出版人,很多東西都可以自己掌握,但除了發行,很難。你什麼都可以獨立,發行,很難。時為13年前。之後另一本廣告書也再版。
2005年,再自資出電影書,未畢業開始寫,那年我寫影評超過十年,覺得是時候作一次回顧總結,特別找來百老匯電影中心的總監Gary Mak相助,替我費心編輯。我們掏心瀝血精選了《101套好好戲》,因為相信電影未死,大家做到斷氣都要出本好的電影書;由Kubrick書店替我發行,也已沽清。
2006年,我開始在蘋果日報寫專欄,後來進了壹傳媒當集團創作總監,此欄文章結集出書,順理成章由壹出版主理。哈哈,銷情卻遠不及我是新作者時自資出書好賣。我漸漸寫多了社會的事,讀者們經常告訴我,你的書,看不見,買不到(書店都唔攞書)。香港書籍分銷發行的遊戲,如果大家知道是很小圈子的,分貨、上架、能見度、availability,書的市場少數機構隻手玩晒。壹傳媒壹出版的書,好像冇乜運行。
或者是書不好,但比較難相信,沙士時我的書比現在還要好賣。不是說此時彼時什麼知名度之別,是那時真的特別艱難。
我是怎樣的作家,尤其看蘋果的文章已很清晰,是怎麼的一個人,有什麼好朋友,亦不是秘密,書,哈哈,越來越賣得少。洋人說:Content is King,but distribution is everything。控制到distribution,控制了大部分。
如果要再出書,就要求變。
事實上,香港改變了我。本來我愚妄地堅持,在可以改變世界之前,至少不讓世界改變自己。
但我變了,因為香港變得太多。誰都知道:香港不正常。不正常,就要變。時代這樣要求我們,心態上,行動上,思維上,策略上,生活上,都得變。
今年,我再出書,出版人為Hall 1 C。壹出版,大集團,我不要,寧可獨立作戰。Hall 1 C就是何韻詩。一場大雨,一起舉傘,我和何韻詩越來越緊密過香港的稠密人口,我們一起耕種《18種香港》,面對她的無限風雨。兩個性格和價值觀很近的人,傻味相投,越走越近。她被封殺,我又怎不是過來人?她和我都是自力求變的人。此路不通找新路,今次我和她出版合作,正因為我們相信時代變了,我們正處於「用自己方式年代」,要自力拼發。我可以自己出版,但搞不掂發行,她說:「我都係自己發,你唔介意,我幫你搞掂!」我們之間浩氣干雲的時刻又多了一個。好,就交給她!
書名《對得起自己和時代》,這句話是她去年伊館演唱會我為她寫的一個壓卷總結,是我們相信的做人基本。這書何韻詩親自通宵督印,並替我寫序,偏心是必然的,大家請自避肉麻,但讀到她說「若今天要把性命交託在一個人手上,她絕對是頭五位之選」,我差不多要爆哭出來。這兩年,一起水裏火裏並肩,無論如何,賺到這個摯友、戰友,可以把性命交給我的人,已是不枉。
在「用自己方式年代」,不論誰不容許,都必須找方法出自己的書,繼續「過正常、自由、快樂的生活」。
Antoine Leiris說:“I will not grant you the gift of my hatred”。在撕裂紛亂的時勢,特別記得他的話。Leiris的太太在去年巴黎恐襲中慘死,遺下他和還是BB的小兒,比誰都知道什麼叫創傷、不公義和仇恨。但他公開對殺妻仇人恐怖份子說,他的兒子“will eat his meals as usual, and then we are going to play as usual, and for his whole life this little boy will threaten you by being happy and free”。以自由和快樂來威嚇破壞了他們生活的人。
拒絕送出仇恨或灰心作為禮物。拒絕送出仇恨或灰心作為禮物。拒絕送出仇恨或灰心作為禮物。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次。最後再次特別多謝菇和腦細林日曦替我寫序,我們都是用自己方式對得起自己和時代、拒絕送出仇恨或灰心作為禮物的人。希望,你都係。(今日下午四時,在下會到書展舉行新書簽名會,會展舊翼三樓 Booth 3G D31,請大家唔睇都嚟買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