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訊】27年前那個凌晨，天安門廣場燈光突然熄滅，為屠城揭開序幕。在黑暗籠罩的恐懼歲月裏，國境之南，人們燃起火苗，舉起燭光，照亮香港，照亮中國，年復一年，星火從未熄滅。27年下來，蠟淚成灰，薪火闌珊，就連標榜勇武的抗爭者都想為悼念六四畫上句號了。遺忘？還是擁抱？《蘋果》一連6天的「六四27周年專題」，找來關心與死心的人，訴說各自的六四迷思。
「27年沒有變過，殺子之仇永遠記在心裏。究竟我們兒子怎麼被殺死的？我們追求真相，要還一個公道！」六四鎮壓當晚，北京人民大學20歲學生吳國鋒拿起相機踩着單車去記錄歷史，再沒回來，後腦的子彈和穿透下腹的刺刀，難辨哪個才是致命一擊，四川老家的父母心痛27年。而「義子」陳雲飛──另一名八九學生因為吳掃墓被拘至今逾一年，成老人心頭另一個痛！
「每天都會想起，痛心得很，27年都不明白我兒是咋死的。沒人跟我們解釋過。」吳國鋒72歲的媽媽宋秀玲至今仍時常痛哭，她於電話向《蘋果》再次講述那段不能磨滅的回憶：「老師同學說吳國鋒當天晚上聽說鎮壓了，就騎了車，帶着相機出去了，沒再回來。 我們就這點消息，究竟他怎樣被打死的，沒有人看到。蔣培坤先生找到他的屍體，我兒身上有個借書證，才知道是他。」
子遺體全身血有子彈痕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工業經濟管理系學生吳國鋒1989年6月4日凌晨在北京遇難，4天後遠在四川新津縣的父母收到噩耗，趕去北京。父親吳定富回憶在停屍間見到兒子遺體，「他全身都是血，後腦勺有子彈擊中的痕迹，肚臍眼下方有刺刀刺的，很明顯，非常痛心。不可能不記得，應該向全世界人民公佈真相，讓他們知道六四是怎麼回事，不能讓這事件永遠消失」。
由於中央有令就地火化，不能把遺體運回老家，父母要求讓拍幾張相帶回老家讓他爺爺嫲嫲看，校方應允，條件是要嚴守秘密。家人僱用的攝影師拍下打開裹屍布清洗遺體的過程，底片由親人帶回成都交由親戚的照相館偷偷洗印，浮出震撼影像，後腦中彈血液濕透肩膊，肩、肋骨、手臂都有散開的小彈孔，手心深深刺刀痕，最觸目驚心是肚臍往下超過5釐米長的刺刀口，雙眼還睜着……
這名曾頭綁絕食白布帶的少年，在槍聲響起後帶着相機去記錄鎮壓，最後，相機不見了，他用身體記錄了血腥的歷史。
去年掃墓遭逾百警攔下
「六四使我們整個人生的希望都破滅了！」回想當年愛兒吳國鋒以該縣文科第一名考入北京名校，是整個家庭的希望。吳定富今年74歲，腎臟有問題；宋秀玲體弱，有當年腦部創傷後遺，還有高血壓、糖尿病等等。14年前小兒子也不幸病逝，兩老帶着孫女靠微薄退休金為生。他們有個義子：「陳雲飛是我的義子，現在還被關着。他經常來看我們，相當於兒子那麼對我那麼好。」
與吳國鋒同齡、1989年曾參加絕食的北京農業大學四川籍學生陳雲飛，早年找到這對素昧平生的喪子父母，替沒能像他一樣活下來的八九同學盡孝。義子年年陪兩老為兒掃墓，直到去年清明前的那次，警察以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拘捕陳。「我們去看守所幾次都不讓我們見。他因為到墳地去祭奠我的兒子被抓，連我們一起抓的，100多個警察把我們攔下。」這是吳父又一種傷痛。
■記者楊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