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朝拜cult film這個「邪教」,大大話話超過半世紀,從尚未懂得分門別類的童年開始,就已經懵然入會──那些《無頭東宮生太子》和《夜光杯》,當時雖然份屬主流,如今回頭考察,哪一部不罩着cult的光環?「小眾」如何定位,除了天時地利還真靠人和,繁華過後灰飛煙滅,不是誰都有機會煉成不壞之身再活一次,同期港產粵語片之中,白燕紅線女張瑛吳楚帆領銜主演的一批榮登經典寶座,學者影評人再口沫橫飛,就是得不到邪教香客垂涎。這就好比,安東尼奧尼拍於一九七零年的《無限春光在險峰》,原名Zabriskie Point和《粉身碎骨》一樣擁有Point字,縱使一步登天成了高不可攀的大師作品,卻沒有受到揀飲擇食的地下黨員眷顧。
地平線上的消失點在香港披掛通常和「義無反顧」勾肩搭背的四個字,並非師爺趕住開枱打十六圈搪塞交差,而是一百分鐘的放映長度,起碼佔了六十分鐘是男主角飛車的鏡頭,《迷幻車手》六十年代末闖蕩美國公路掀起的熱潮,風馳電掣奔往另一個高度。文藝青年一聽扯旗的「存在主義」,在沙塵滾滾的新大陸毋庸沙特和卡繆等等書生扶持,視濫藥如免費午餐的退役差佬,遙遙與名叫超級靈魂的電台DJ神交,便神不知鬼不覺糅合了《嘔吐》和《異鄉人》的精髓,當年不虞有詐的觀眾抱着尋找感官刺激期望入場,監生被灌輸越戰陰影下一代人的虛無和寂寞。轉眼過了四十五年,它儼然時代見證,連那兩個截順風車露出劫匪真面目的乸型基佬,也替未曾豎起「政治正確」路標的風景線立下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