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手機忽然作動,惺忪睡眼一望共有四十多條短訊,嚇到即刻成個醒晒。急急忙忙打開細看,原來是蘇小姐去了台北參觀書展,傳來「愛玲進行式」現場圖片與錯失良機的落伍粉分享,還說將會轉贈場刊和珍貴紀念品,教我樂極忘形馬上高歌《友誼萬歲》。從事時裝業的她,當然最熱衷拍攝張女士遺下的衣物,童年華衣美服的千金小姐,晚年流離洛杉磯汽車旅館,三天一小搬五天一大搬,身外物只可以從簡,但挑選顏色仍然不乏心思,想當然的黑白灰之外,也有艷黃也有斑斕碎花,散文《雙聲》一段話從腦海浮起:「你知道我最恨現在這班老太太,怎麼暗淡怎麼穿。瑟瑟縮縮的,如果有一點個性,就是教會氣。外國老太太們倒是開通,紅的花的都能穿,大塊的背脊上,密密的小白花,使人頭昏,藍底子印花綢,紅底子印花布,包着不成人形的肉,真難看!」移居美國大半生,儼然地道鬼婆,衣櫃當然不甘困於黯啞,幸好食極唔肥,驚心動魄的大背脊沒有如影隨形,穿什麼都不會有五花大綁效果。她祈願「穿長大的襖褲,什麼都蓋住了,可是仍舊很有樣子;青的黑的,赫黃的,也有許多陳年的好顏色」,應該是達到了。
照片所見,展覽擺設流於馬虎,燈光毫不恭維,衣服掛得有點歪歪斜斜,但總算不是鐵絲衣架。有件貌似浴袍的及膝白風衣,領口反出深啡襯裏,大插袋滾上同色細邊,設計相當時尚,可惜皺得不像話。哎呀,我倒有客串林青霞洗燙工人的一刻哩:那年電影節借了《東方不敗》戲服準備在大會堂低座展覽,展品是我親手燙平的。